第12章(1 / 2)

女子眼中的光芒有些黯淡了下去,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我爹爹死了之后,徐家便已经一落千丈了。如今急着向匪寨邀功,实在让我不能不多想。”

碧沙道:“可是那九龙寨只是个地头蛇啊……就算把小姐许给了他们的二当家,对徐家又能有多大的好处呢?”

女子冷哼一声,有些不屑地道:“地头蛇?哼,凉州城原来可是长平侯的封地,若真是普通的匪寨,怎么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活这么久?”

碧沙道:“那小姐的意思是?”

女子道:“这匪寨的二当家……可是宁妃的义弟啊。”

一粒飞雪在碧沙舌尖化开,她吞下凉凉的雪水,恍然大悟道:“哦哦哦!我知道了,宁妃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宠妃,二老爷他们如今非要让你嫁给那二当家,可是想要讨好宁妃?”

女子张开一臂,尽情享受在冬夜中奔跑的快感。只是她的脸上虽笑容明媚,声音却浸着失望,“哪里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我们家那些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不会做这么明显的事情来砸自己的招牌。”

碧沙呆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头,道:“那我就实在想不通了……”

女子解释道:“这二当家虽然是宁妃的义弟,但宁妃在夺嫡里支持他在凉州的死对头煜王,所以二人很早便决裂了,如今示好九龙寨,没人会觉得徐家是在讨好宁妃。不过……此一时彼一时,当时煜王和宁妃看不上九龙寨,如今九龙寨却已经是今非昔比了,若我的消息未错,前几天他们还交锋了一次,煜王府都因此被烧得七七八八,不剩下什么了。”

“一直以来,徐家除了爹爹这一脉以外,其余人都是煜王一派的。但奈何煜王从始至终看得上眼的,也不过是爹爹一个而已,他们拼命献媚,却换不来人家一句搭理罢了。

“如今他们趁着爹爹身死,逼着我去嫁给九龙寨二当家,一方面是想挂着徐家的名头替煜王向九龙寨示好,缓解煜王目前在凉州的压力;另一方面又是在变相地告诉煜王,虽然爹爹死了,但徐家的势力仍然是不容小觑的。如此一来,便能逼着煜王不得不重视徐家,他们踩着我青云直上,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碧沙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愣愣地点了个头,然后感叹道:“小姐懂得真多。”

女子怔了一下,失笑道:“懂得多有什么好,我倒也想像你这样什么都不懂,还省了不少的心。”

在碧沙同那女子说话的间隙,从她们身后突然拐出了一队骑兵。

为首者是个满头白发,马都骑不稳的老头,甫一见着那女子披头散发,马上狂奔,差点被气得闭了气,涨红着脸吹胡子瞪眼地道:“孽,孽子!成何体统!你们,快快快,快把小姐带回来!”

金铁相撞之声在四周粼粼响起,女子有些变了脸色,急急拍马狂奔。然而这匹枣红色小马俨然不是什么千里神驹,这么一催,它长嘶一声,竟跑的越发慢了。

女子皱眉,正不知该怎么办,又冷不丁听见身后一声惊呼。

她回过头一看,发现那是碧沙没有坐稳,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

她捂着脚踝,脸色十分难看,看样子伤得不轻。

身后追兵越来越近,女子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满脸忧色喊着让她快走的碧沙,又看了一眼后面骑着马,胡子打颤地指着她破口大骂的那个老顽固,一时十分茫然,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在她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辆玄色楠木马车悄无声息地从她身侧闪了出来。拉车的黑马身上泛着幽幽的冷光,仿佛在冷冽中带着几分高傲,一看就不是凡品。

车帘被轻轻撩开,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从车内传来:“上车。”

☆、映璧

那女子将将拉住碧沙的手两人一同登上马车,低着头面色不明的车夫便甩起了长鞭,缰绳中的黑马长嘶一声,往黑暗中疾驰而去,转瞬便将追兵远远甩在了身后。

车内燃着融融暖香,摆设雅致,甚至连角落的梁木上都雕镂着花纹,一看便是非富即贵。

那女子松了口气,拍了拍微喘的胸口,稍稍平定了心神。拉她上车的那只手收了回去,女子顺着手臂看了上去,这才发现一个眉目舒朗的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那男子长眉弯弯,眼角微翘,看上去有些眼熟。徐映璧思量了片刻,始终没能想起来究竟在哪儿见过他,便眨了眨眼睛,两手交叠在前行了个平辈的礼,道:“小女子徐映璧,此番得以脱险,还要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萧恒饶有兴致地托着腮,笑道:“徐映璧?倒是个不错的名字。徐姑娘不必多礼,照拂徐家嫡女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被一语点破身份,徐映璧颇有些惊讶,但她看了又看,觉得眼前这人不似坏人,便壮着胆子试探着问道:“公子这么说……想必是曾见过我了,映璧有些记不得了,还望公子提点。”

萧恒微微抬手示意二人暂且坐下,然后扬起长眉,淡淡地道:“十年前,我曾在徐老先生门下求学过一段时日,他是我的启蒙恩师。”

徐映璧皱眉沉思了片刻,十年前,那不就是大秦未灭之时吗,她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有些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惊呼道:“十年前……你是……恒哥哥?”

她身旁本还在因为脚受伤而疼得龇牙咧嘴的碧沙一听这话,嘴张得下巴都合不上了,有些眼泪汪汪地道:“小侯爷!?”

萧恒看着这二人的样子,淡笑着点了点头。

于此同时,些许复杂的情绪也涌上他的心头。过了这么多年,虽是早已物是人非,却还能再见故人,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命运的一种仁慈。

但徐映璧却显见得没有像萧恒这样想些有的没的,只是十分亲切地抓了抓萧恒的衣袖,道:“恒哥哥……”

萧恒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从谢渊之外的人口中听到过“恒哥哥”这个称呼,一时愣了一下。

话刚出口,徐映璧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不再是小时候了。她红着脸清了清嗓子,继续道:“侯爷不是应该在京城吗,怎么会到这凉州来?”

虽然萧恒是因为谢渊才到凉州来的,但他显然并不想把这件事扩散给更多的人知道,只是脸不红心不跳的搪塞道:“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跟你细说。”

徐映璧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还想再追问些什么,萧恒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开口打断道:“今夜我来找你,是另有要事想请徐姑娘帮一个忙。”

堂堂侯爷,还有什么要让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帮忙的?

徐映璧狐疑着问道:“哦?是什么事?”

萧恒眯了眯眸子,从袖中拿出了一卷竹简,影影绰绰的灯火间依稀能看得见上面未干的墨迹。

这竹简一拿出来,徐映璧便感觉到事情有一丝不寻常了。

纸张早在大秦之前便已经普及到民间,若非要记载什么十分重要的事,一般人是不会用到竹简的。

她忍不住问道:“这是?”

萧恒将竹简轻轻放在腿上展开,利落地将它摊平,然后抬起眼帘看了看徐映璧,解释道:“徐姑娘不必惊讶,这是小清门寺的净空大师生前所拟的万民书,用竹简载下便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万民书?

坐在旁边的碧沙闻言愣了一愣,她从小便听闻这世上还有万民书一物,也听过不少民间请命,使得沉冤得雪或是恶人得诛惠及老百姓的传奇,但她历经两朝,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过这样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