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冷哼一声,正眼也不看他,道:“现在还给本宫行礼作甚?不是已经想着跟本宫撇清关系了吗?”
他这话说的刺耳,而听的人却像未闻,面上永远都是和煦的笑意,望之可亲。
“殿下此言差矣,家父虽卧病在床多日,但仍忧心殿下处境。”周浩然道,“家父将一切事务都交由下官处理,殿下您在东宫这些时日,下官一直在为您打点人脉,以备来日东山再起。”
周家是外戚,是太子生母的母族,从始至终,扶持的都只有太子。周浩然虽心中也明到底谁才是最适合坐上龙椅的那个人,但在官场浮沉那么多年,心也成了铁,只做符合自己利益的事情。
太子出了这事儿之后,他们除了能给他收拾残局还能做什么?
周铭称病在家已经多年,听了此事之后,当场就气得又吐了血——太子竟瞒着他们收买了皇帝身边的内侍!就算那个施南月能在皇上身边吹风,又能怎么样?不过就是让皇帝有些怀疑晋王罢了,东宫这边得不到太大的好处。而这下子好了,施南月根本就没想着毁尸灭迹,一连串的来往的证据都明明白白的,让人想赖也赖不了……
周铭的身体已一日不如一日,几乎将所有事务都交由大儿子——周浩然处理。他就算是再想训这个做太子的亲外甥做事不周全,不考虑后果,也只能忍着,让周浩然竭力去帮太子收拾残局。这事被捅出来之后,皇上应该是勃然大怒了,将太子禁在东宫,也没说禁多久。朝中跟东宫关系密切,又常常不掩饰的官员基本都被惩治,唯有周家势大,加之周浩然做事滴水不漏,才没被圣上查到把柄。这番,周铭叫周浩然这段时间不要再与东宫来往,只私底下帮着太子办事儿,没想到,太子却当他们是为了自己,怕扯上关系。
说心寒是笑话,在官场上混久了的人精还有谁会心寒的?若是这样子就寒了,那心迟早都得冻上、冻裂。
周浩然只是淡淡地予太子禀报了这段时日所剩的旧部和各方的势力,又温言劝他不要再被抓住把柄,把样子做好,等皇上气息了,这件事儿就揭过去了。
毕竟,太子是已逝皇后的唯一子嗣,是唯一的嫡子。
赵景听他说了许多,面色缓和了不少,他也不是气盛的莽夫,知道自己要扭转劣势还是要借助周家。
赵景叹了口气,声音温和,道:“本宫方才也是说的气话,浩然你莫往心里去,本宫知道,除了父皇,只有你们家,是本宫唯一的亲人。”
他用着亲人这一词,却将自己的兄弟、姐妹、祖母都不列为其中,周浩然心中只想,在他心中,只有可以利用的,能帮自己的才算亲人。而他不觉得赵景是冷漠,他自己也是和他一样的人,只不过,把亲人放的位置更重一点而已。
周浩然虚与委蛇:“殿下客气……”两人说了许久,也该问到正事,“殿下深夜来访,不知是为何事?”
赵景道:“本宫坐立难安,只望舅父能指点迷津,浩然,你且带我去见舅父。”
他言语急切,拧着眉,虽压抑着却仍是一身戾气,可见这些天是在东宫被憋的气闷。
周浩然却道:“家父卧病多日,近来病情加重,怕是起不了身见殿下。”
“无需舅父起身,只消说几句话便可。”
“不瞒殿下,家父病重,今日好不容易睡下,下官不忍叫醒。”
周浩然仍是淡淡的,言语间恭恭敬敬,说的寸步不让,让人挑不出错来。
赵景面色已发青,只问:“你是定不让我进去了?”
“请殿下恕罪。”
“好,好,……你好得很。”赵景怒极反笑。
周浩然敛眸不语,神色仍是谦谨。赵景盯着他好一会儿,气得牙痒,却只能冷哼一声,拂袖便走。
凉风吹过,竹影又重重,周浩然目送着那道影子远去,等望不见踪影时,脸上便无笑意。
他转身朝周铭所在的正室方向走去,那处,灯火正亮。
第八十一章 别管他了
装饰华美的正室中,此时灯火通明。周浩然走进去时,他所说的自家卧床重病不起的父亲正在案前临帖,神色间有些倦意,却看不出病重的样子。
“父亲。”周浩然轻声道,垂首微躬。
周铭察觉到他的到来,未停,走笔龙蛇,纸上是苍劲刚气,力透纸背的字迹,“是太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