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壁道:“我忽然有点嫉妒他。”
黄芩淡淡道:“你武功比他好,也比他聪明,为何还要嫉妒他?”
表面上,这话问的是韩若壁,内心里,问的又何尝不是他自己。
韩若壁望定他,道:“因为强悍的精神,并不需要以武力去支持。从你的话里,我感觉出,他的精神已强到不但做了自己想做的事,还改变了一个人。”
他伸手一指黄芩的鼻子,道:“你--。”
黄芩茫然道:“我?他改变了我吗?”
韩若壁道:“若是没有,你一个江湖人,因何要做捕快?”
黄芩笑了笑,显得有些寂寥,道:“他曾说,在这个老天肆虐,灾害不断,盗匪纷纷的世上,连保得一方百姓安稳,也变成了一件可望而不可及的事,就更不用去谈什么维护正义了,所以,他的志向是做一个守卫一方的捕快。他死后,我忽然想,也许我可以替他试一试。”稍稍停顿了一刻,他又道:“可当时,这只不过是一念之差,能算是他改变了我吗?”
韩若壁反问道:“你觉得呢?”接着又感慨道:“若是泉下有知,他一定很开心。”转瞬,他又叹了口气,道:“可惜他活着时,你没答应他做捕快,否则他一定更开心。”
黄芩摇头道:“不会更开心了。他这一生,每天都在做着自己决定要做的事,做捕快时做得尽职,玩乐时也纵情肆意,已然无憾。纵是知道我现在正做着他希望我做的事,也不会更开心。”
怜惜地瞧了眼黄芩,韩若壁道:“那你呢?你开不开心?”
黄芩想了想,道:“还好。”
韩若壁皱眉道:“你打算怎样?莫非就这样穷尽此生,只为替别人完成志向?这样的事,对你而言,不会太苦闷了吗?”
沉思良久,黄芩一笑,道:“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能坚持这许多年。开始时的确有些苦,有些难耐,可慢慢的,我已弄不清楚是替他完成志向,还是他替我找到了志向。”
略一沉吟,韩若壁道:“其实,听到这些,我的心情很不好,但一想到今日你总算肯对我说这些了,我又觉开心得很,这种感觉真是奇妙。”
黄芩不再说话,又继续去拆车顶了。
另一边,姚兰芝和姬连城寻到了孙有度的尸身。二人无言地将尸身抬至堡垒后的一块背风处。
姚兰芝不顾昨夜动了胎气,身子还不安适,奔前忙后地找来毡布和其他物件,把尸身仔仔细细地裹好,姬连城则以仅有的一条左臂,替孙有度挖了个墓穴。
等埋好了孙有度,二人驻留原地,无声无息地哀悼了片刻。
最后,姬连城道:“孙爷,我们是没法带您回去好生安葬了,所以只能委屈您躺在这里。”
姚兰芝抚了抚隆起的肚子,道:“孙爷,我和连城商量好了,孩子若能出生,就跟着您姓‘孙’,还望您不要嫌弃。”
说罢,姚兰芝又去到四处,收拢起其他‘威武行’众兄弟的尸骸,以便好生掩埋。姬连城则在孙有度墓穴附近,又挖了四个大坑,准备把‘威武行’的打手们分几处埋葬。
看着忙碌的四人,冯承钦脑中闪过一念:干脆趁他们无暇顾及自己的当口,随便抢一匹马逃走算了。
可当他偷偷摸摸地往某匹马边上蹭时,黄芩冰冷的声音传了来:“若是逃,正好方便我一刀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