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这样”公冶一诺从来不知道一向直来直去的他爹,肚子里还能有如此一副弯弯绕的肠子。
公冶修继续道:“再者,我一般不提高佃租,也绝不肆意敲剥佃户,更不会对佃户动粗,而且,如果他们家里真有难事,我还能相应减免佃租。是以在佃户看来,我可算是最好说话的主家。”
公冶一诺点头,道:“不错,这方面爹的名声一向很好。”
公冶修道:“可惜,最好说话的主家,在某些人看来,就等于最软弱可欺的主家。要知道,我的那些佃户里绝非都是老实人,可不管老实的,不老实的,都从无耍赖拖欠佃租之事。你可知为何?”
公治一诺的脑内一阵迷瞪,喃喃道:“为何?”
公冶修叹一声,道:“因为他们知道有一帮子不好惹的、什么事都能干的出的江湖人得着我的好处,在我家里住着,是以只要没到绝路上,都会把佃租凑齐了,及时交上来。”
公冶一诺道:“可是,这和你要赶走那些苗女,不让我去‘安泰客栈’有何关系?”
走上前,轻轻抚了抚公冶一诺的头,公冶修道:“儿啊,爹是想让你知道,爹置下如此大的家业不易。你瞧,爹还尽量让你做你想做之事。你想去闯荡江湖,做大侠,爹拦你没有?”
公冶一诺犹豫着摇头,道:“没有。”
公冶修语重心长道:“爹不但没拦你,还给足你银钱做盘缠,又请了湘西之地武功极为有名的肖爷一路护着你。”
公冶一诺不高兴地咕哝道:“我出门在外,本用不着太多银钱。还有,以我的本事,足以自保,根本不需人护着。”
他一心一意只想着逞英雄,做大侠,哪里想得到若是没有家里给的银钱,没有肖八阵的江湖经验,以及在危机时刻出手保他,非但做不了风光无限的‘大侠’,怕是连命都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公冶修道:“唉,虽然你娘早死,爹又纳了几房小的,可膝下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其实照爹的意思,根本不想放你出去摸爬滚打,可最终还是依了你的意思,让你得偿所愿了。但是,你在外行事时,也该谨记自己有个家,不是光棍一条,不能想怎样便怎样才对。至于让那些苗女离开,并非针对她们,也不是针对你,而是爹的一个怪癖。这么多年了,你也该瞧的出来--咱们家从来不留苗人。”
以前没在意,此刻想了想的确如此,公冶一诺疑问道:“为何不留苗人?”
公冶修面色一沉,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道:“你问的太多了。”
接着,他又道:“你那桩闲事
,我一听就觉不该管。要知道,能强掳如此多的苗女贩去别的州府为娼,绝非几个、十几个、几十个人伢子合起伙来,就能做到的!这样大的‘买卖’,没有强大的背景、靠山怎么可能?”
公冶一诺‘咦’了声,道:“谁会为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做靠山?”
公冶修摇头道:“总之,这类明显蹊跷的闲事,你还是少管为妙,别给家里招灾。”
深锁眉头思考了一会儿,公冶一诺似懂非懂,问道:“可是,爹不也经常容留一些惹了官司的江湖人在庄子里吃住,避风头吗?就不怕惹到官府?”
公冶修道:“那些人惹的都是小官司,并不曾得罪什么大人物,而且事发之地离我们湘西极远,我在衙门里有些人脉关系,是以可以暂时保得住他们。总之,我行事有分寸,什么事能管,什么事不能管还是清楚的。你涉世未深,凡事听一听我的意见才好。”
公冶一诺捏了捏脑袋,烦恼道:“爹说的太多,孩儿一时还想不明白。”
公冶修道:“那你回自己房里好好想想。你记着,‘金碧山庄’注定是你的,爹的家业也注定是你的,等爹老了,还指着你颐养天年呢。别为了当‘大侠’什么都不顾了。”
公冶一诺没再说话,低着头,一边不知想些什么,一边缓步走出房去。
暗夜沉沉,后院的一间厢房内,黄花梨方桌上一灯如豆,惨淡的光晕照不满一室的昏黑,只隐约照见近前的一张梨花木架子床。
这间厢房是安排给韩若壁一个人暂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