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周采头上落下一滴冷汗。周逊又道:“不过,也是因我贪玩……”

周采方才舒展一些,周逊再道:“当初不知怎的,父亲便说是我弄坏了他的书。父亲常在书房里教导两名嫡子,我不过偶尔进去一次,也不知为何就背上了这么个名头。父亲把我打了一顿,从此我再没进过书房。”

“我记得当初伤重未愈时,也是兄长来看我,替我带了药酒。还说以后父亲不让我再进书房,也是为了我好呢。”周逊笑吟吟道,“兄长记性还真是不好。莫不是把我记成另一位弟弟了吧?”

周采这回再无颜说话,擦着汗便要告退。他刚要走时,周逊突然又道:“算了,不必劳烦兄长了。”

周采道:“咱们兄弟之间又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不,”周逊依旧是笑,“兄长记性不好,我也记性不太好。方才才想起来……”

“我十五岁生辰那年,兄长十七岁,正在五王爷府上做客呢。那日王府设宴,兄长还作了一首赋。”周逊笑道,“江州与京城相距千里,兄长是怎么将书交到我手上来的?”

第17章 寻一本九章算术来

“这……”

冷汗浸透了周采的外衫。周逊冷冷地凝睇着他。

若是要从此事再细说下去,周逊还能说上许多。例如周采在赠送物品上,对他和下人的一视同仁、再比如周家对他的诸多打压苛待……

但他觉得很没意思。

他所想做的只是拆下周采虚伪的面具,因而才说了这么些话。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他又何必再当个絮絮叨叨的乡野游商,把自己的悲欢事无巨细地拿出来展开到光天化日之下、再给他人咀嚼呢?

诉苦从来不是他的目的。诉苦的目的,从来也不该是诉苦本身。

周采呆了许久,也没能接上一句话来。最终,他尴尬道:“或、或许是我记错了……”

周逊的嘴皮子,到底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周采宽袍下的手指攥入了手心,留下深深的血痕。在他的记忆里,周逊一直是不怎么说话的沉默模样——很少说话、很少抱怨、也很少诉苦。

——谁能想到他甫一开口便是致命!

——果然是不咬人的狗不叫!

“算了,也不用你去找了。”皇帝道,“皇宫里的东西比周家的东西多多了。朕一会儿带你去藏书库,你在里面找找有没有你想要的。”

他的第一个“你”是对着周采,只说完这句话,第二个“你”便是对着周逊。

他的神态说不出来是看出了周采虚伪面纱下的真面目、还是只是觉得为了一本书费这么多事麻烦——又或是对周逊表达自己的“予取予求”。然而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周采都能感觉到他对待自己与周逊的强烈的不同。

事已至此,任他再如何舌灿莲花也是无用的了。越是说,便越是错。周采只好支支吾吾了几句,最终道:“臣……告退了。”

丞相犹自站在门边,他看见周采狼狈离开,眼神又转到了那个身着水色衣衫的年轻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