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夜深了,外面霜寒露重,进屋去吧。”谢涯搀扶起陆芳朝,将他扶进屋里,倒水给他吃药,没过多久陆芳朝便在药物的影响下沉沉睡去。
不过谢涯却没有离开,他拉过椅子坐在陆芳朝的床边,也不开灯,就这么静默无言地守着他。
他的大脑里各种情绪,信息纷杂,剪不断理还乱,可他现在根本没有那个心情去搭理,只能将它们搁置在一旁,放空大脑,眼神呆滞地凝视着陆芳朝的睡脸,什么也没有想。
“滴答滴答……”时钟转动的声音将谢涯吵醒,他不小心闪了一下脖子,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抬手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只听“啪嗒”一声,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他低下头半眯起眼睛,借着窗外的月光模糊地辨认出,是一张毯子。
谢涯将毯子捡起来,猛地回头,房间门紧闭着,但这张毯子显然是昭示着季灵渠来过,他无法控制自己心跳加速,像是密集的鼓点持续不断地敲击着。
将毯子抱进怀里,似乎隐隐能够嗅到季灵渠身上的香味,很淡,很舒服。
他将脸埋进柔软的毯子里,心绪犹如潮水般上涨,浪花汹涌地拍击在礁石上,一切都失了控。
许久后,谢涯抬起头,将毯子披在身上将自己裹住,借着窗外的明月,他陡然瞥见外公的枕头边上放着什么东西,他睡着前好像没有?
谢涯怕硌到外公,伸手去将那个东西拿开,入手有些冷硬,近了才看清,这居然是两块木头,雕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一眼便能辨认出是陆芳朝和小谢涯。
原来之前外公一直在雕刻的就是这个。
心脏好似被泡在热水里,又涨又烫,以至于眨眼间有几分热泪盈眶。
谢涯爱不释手地摸着两个木头小人儿,笑容突然僵在脸上,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颤抖着手伸向外公的鼻子下面,快要接近时,又猛地收回,半悬在空中许久,用另一只手将自己颤抖的右手按住,但这样的动作并没有使得他的情况好转,甚至于两只手都开始发颤。
他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或许是一小会儿,又或许很长时间,抑制住害怕的情绪,他终于将手伸到陆芳朝鼻子下面。
刹那间,他的脸白得跟鬼似的,双腿发软险些没能站住。
谢涯难以置信,又迅速摸向陆芳朝的脖颈、手腕。
没有,没有……都没有。
手里的木头小人儿滚落在地板上,砸出刺耳的声响。
谢涯根本没有听见,他僵直地站立在床前,目光呆滞,死气沉沉,像是失了魂儿,落了魄。
季灵渠一进门就看到这样的谢涯,顿时心尖发疼,他快步走上前将谢涯拉入自己的怀中,谢涯也是麻木的任由他动作,没有一丝反抗。
好半晌后,谢涯迟钝地开口,头依旧靠在季灵渠的肩膀上,“季灵渠,我没有外公了。”
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既不哽咽也不颤抖,平静地叙述着一件既定的事实,可就是这样,才更加令季灵渠心疼。
季灵渠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谢涯,也不知道这时候应该怎么做,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那就是不让谢涯难过。
他退开一点距离,捧起谢涯的脸,目光专注地注视着谢涯的眼睛,“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芳朝没有离开,他只是回去了,天地万物,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你迟早会以另一种方式再见到他。”
谢涯没有言语,他不是季灵渠,做不到那么超然物外,看淡生死,他终归只是个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