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汤合誉自己不太愿意。
见这么个位高权重的年轻后辈,汤合誉完全没打理自己。老人套了件脏兮兮的睡袍,角落还沾着呕吐物的痕迹。花白的头发打了绺, 散发出一阵阵异味。他的指甲不知道多久没剪, 指甲缝里淤了黑灰的污垢。
相隔一个桌子, 易宁正襟危坐,汤合誉半瘫在椅子里,气氛极为尴尬。
“干嘛,小子。我忙得要死, 没,嗝, 没时间陪你们狗咬狗。”汤合誉率先开口, 又打了个臭气熏天的酒嗝。
易宁曾在资料馆见过汤合誉年轻的照片。照片上的青年风流倜傥、英姿勃发,和面前乞丐一样的老头判若两人。
“我不是为了权力之争来的,最近合成人起了叛乱, 您听说了吗?”
“家里人天天念叨,后院的狗都知道。说完没?我还有事要做。”
易宁没介意汤合誉的坏脾气:“我想问合成人的事情。”
“问我?汤家养的研究员死完了吗?”老人嘟哝道。
“汤先生,您在蚀质预防领域颇有经验。现在研究的课题都是祝家定的,不如先前自由。我相信您比我们这代人了解更多。”
“祝家,哈。凭你这句话, 我让你问个问题。”汤合誉冷笑一声, 一双醉眼终于转过来。“小子,你到底想问什么?”
易宁打开身边的公文包,取出一个储存器,将光屏投射到桌子中央。
“祝延辰的论文。”易宁沉声道,“汤家研究员无法完全解读。”
汤合誉看向光屏时,浑浊的眼睛清明了一瞬。易宁再去细看, 老人的目光又涣散起来。
“我还以为你要,嗝,问什么呢。比起问我这个脑袋不灵光的老头儿,去问祝家小子本人不就得了。就算你俩抢一个位子,也不至于闹成……闹成不死不休的关系吧。”
说完,汤合誉捶了两下肚子,嘴里呃呃两声。见老人家眼睛直盯储存器,易宁叹了口气,把储存器又推出去些。
如今汤合誉被汤家舍弃。这老头不是把自己缩在屋子里喝酒,就是溜出汤家宅子买醉,不知道第一手消息也是必然的。
“没法问,真正的祝延辰已经死了,现在那个是祝盛找来的替身。”
老人的动作凝固了一瞬:“死了?”
“嗯,我有自己的一套推测。”
易宁没有对汤合誉藏私,他结合研究员们的结论,把自己关于“祝延辰从十四五岁开始研究蚀沼”的猜测详细说了一通。末了,怕汤合誉消息不灵通,他索性将最近流传的“x市废墟影像”也给汤老看了一遍。
“……总之,我想他不会白白送死。我熟悉祝延辰的手段,这些论文和影像,八成都是他故意安排的东西。他之所以亲身探查,很可能是研究蚀质太久、早已病重,索性豁出了命。”
汤合誉没说话。
他那副醉醺醺的表情早已无影无踪,几分钟的沉默后,他将桌上茶杯往地上一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