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要死了吧,虚弱地笑一下,也好,这样就可以不用再走路了,眼里,那无边无际的沙漠像海一样浮动着红黄色的波浪,金光灿灿,叮铃叮铃 ,一阵金属碰撞的清脆声音在空气里响起而且越来越响。
……什么声音?努力眯起眼睛,仿佛突然瞧见了翠绿的绿洲,卷得高高的沙尘里,平底冒出了一匹又一匹的黑色骏马,披着看不清颜色的精致遮光布和铁盔甲闪烁着五光十色的光芒,一个个连脑袋都罩得严严实实的人骑着那些黑马踏着红黄的沙向这边气势汹汹地卷来。
从地底升腾起来的一股股热浪让人觉得呼吸艰难,他开始恍惚地怀疑,是不是因为日照和云影的原因让他的眼前出现了海市蜃楼,耳边惊慌失措的叽叽呱呱声音还在掺杂着,紧接着就是血洒满了骆驼还有沙漠的模糊记忆。
马蹄声在耳边踢来踏去,沙尘飞扬,多到几乎鼻腔里面全是大颗粒的沙子,他已经没有力气抬头了,闭着眼睛,有阴影笼罩在整个身体的上方,难得可贵的清亮,在这个漫无边际的沙漠里他有好久好久没有遇见过能够栖息的遮阳处了,连烫伤脸颊的沙子都觉得不那么疼了。
只是还没有享受一会,脖子就被无情地扯起来,勒到半空中只得半跪着,短暂的休息结束,镣铐着他自由权的铁锁链只不过是又换了一个主人罢了。
“把水全部带走,这个还活着,请问是杀了?还是扔了?”
中原的话,而不是青蛙一样听不懂的叽叽呱呱,他终于缓过神来睁开了双眼,好多好高的人骑在黑马上,血染了马蹄子下的大片大片红黄的沙,那几个谁的尸体乱七八糟地躺在别处,有的在东有的在西,他能清晰地嗅到空气里湿润的带点猩红的血味,虽然有点恶心,但他仍然不可避免地喉结在上下移动,咽着少的可怜的口水,饥饿地渴了。
哈,他嘲笑着他自己,已经陷入绝境到灭绝人性想要吞食人肉了吗?真是恶心啊,他低垂着眼帘,管他呢,反正他自己也是快要死的人了,这些家伙杀人不眨眼,想必也不会对自己这个没多少肉的小屁孩有什么怜悯之心。
“扔了。”一个清冷的好听声音响起,“沾上了软弱的人的血只会使得刀剑失去原本的锋利。”
居然被瞧不起,言语里透着不屑于杀他的意思,他睁大眼睛,抬起头来看向是哪个混蛋这么嘴毒。
只见到下半张脸被一块布围得看不见,而兜帽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脸庞上,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里毫无感情,骑在黑马上高高地注视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漠然得叫人竟然心生恐惧。
但他却能感觉得出来,对方心里是希望他活下去的,傻的吗?他暗骂他自己刚才怎么想的突然间脑子坏了吗?可在恍神的时候,那些来路不明的人已经骑着黑马浩浩荡荡地又消失在了卷起的沙尘里。
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还是一片没有边界线的沙漠,灰心丧气没有了活下去的希望,走了几步突然脚撞上了一个硬疙瘩,意识到可能是什么后立刻趴下了用手去挖,是水囊!还是满满的,他茫然了,可是他们不是把水全部带走了吗?怎么还会留下来一个……
脑海里浮现对他冷言冷语的那个人的身影,难道说……是他?
他看着手里的水囊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从沙里重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某处继续走,滚烫的沙子犹如岩浆踩在脚下生疼,风一吹,脸被刀割了一样,但他依然一如既往地往前走,紧紧抱着那个满满的水壶,单薄的衣服在背后飞扬……
小工见许晚阳不说话显然是默认了,只好问:“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吗?”
沉浸在回忆里的许晚阳反应过来,紧抿着嘴,慢慢地摇摇头。
小工不免吃惊地说:“你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居然还想着去找他报恩?哦天,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单纯还是缺根筋。”
许晚阳的双眼里流露着持之以恒的坚定,“我想,只要不断地在各个地方走动说不定有一天就能碰到他。”
小工指着画像,露出一脸你傻吗的表情,“拜托,他虽然戴着面具,但又不可能天天都戴着,要是哪天换了个造型,你连他的真面目都不知道怎么在茫茫人海里认出来?况且当年你才只有五岁,那人的岁数往少的说也要接近二十了吧?距离那天都过去整整十八年了,人家都三十八了确定会一点也没变化?敢在死亡之地里骑马不骑骆驼的,不是身份危险就是存心找死,我看他不像个找死的倒像个危险人物,说不定啊早就被仇家追杀死在哪块了又何苦这么紧张他呢。”
“他不会死的。”许晚阳抿嘴,眼神依然坚定不移,似乎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愿意继续下去,“一辈子那么长,我相信一定能找到他。”
小工无奈地说:“行吧,我说不过你。”
这时,门上垂落的布帘子被卷起探进来一个脑袋,是团长来招呼他们了,“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呢,许晚阳,你也别捣鼓自己的那张脸了,这次活动的四个名额已经满了赶紧出来主持,对了,这地方的县长也来凑热闹当评委了,全程可得小心说话千万不能掉链子给团里惹了麻烦。”
许晚阳点点头,“知道了。”
得到答复,团长探出来的脑袋立刻不见,布帘子又被潦草地放下来。
小工抱起箱子,“那我走了,活动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