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处斩的那一个。”她从喉咙里硬挤出这一句话,语带哽咽,可她自己却半点也没发现。
“啊,那个啊。”因为这阵子就处斩了这么一个,这官差倒是有些印象,她对燕尺素道:“就犯了叛国罪的那一个吧?千刀万剐了,都成泥了,哪还有尸体。行刑完便被他家人带回去埋了,也不知道这种罪大恶极的人,怎么还会有家人,居然没有被他牵连,可真奇怪。”
燕尺素听到官差口中说出的穆襄的死法,心中剧痛,她强忍着悲伤追问道:“谁带走的,现在在哪里?”
官差虽然不认得她是谁,但好歹还是知道分寸的,她看燕尺素实在急得不行,突然一拍脑袋,对她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带走尸体的男人,这几日都在这法场西边烧香呢。我也是糊涂了,我这就带你过去。”
燕尺素闻言便赶紧跟着她跑了过去。
她赶到的时候,先是见着了一跪两立的身影,接着便看到在这些人面前燃烧着的火盆。
火盆里烧着黄色的钱纸,青烟从盆里升起来,又散碎在风里。
官差见把她送到,便自个儿先走了。
燕尺素认出来跪着的那人是穆襄仪的父亲,柳陌。而他后面那两个女子,也正是穆襄仪的两个同胞姐姐。
看到她过来,柳陌停下烧纸的动作,缓缓地站起身来。
燕尺素缓了缓,冲着他喊了声父亲。
比起上一次见面,柳陌看起来要苍老了很多,鬓边还添了两抹白发,看上去颇为憔悴。他身边的两个女儿,同样是一脸悲戚之色,见燕尺素来了,也没有见礼的意思。
柳陌冲她露出一丝苍白的笑:“在下只是一介草民,当不起陛下一声父亲。”
“您是襄仪的父亲,也是穆太傅的正房,您当得的。”燕尺素草率说了这样一句,便冲着柳陌问道:“父亲,襄仪在哪?”
柳陌道:“我把他安葬了。”
“在哪里?”燕尺素追问道。
“这跟陛下没有关系。”
“为何没有关系,他是我的男人。”
柳陌闻言,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顿时又添上了几分悲意,他轻轻开口反问道:“陛下现在又来找他做什么呢?难道不是陛下下的旨,将他处斩的么?”
燕尺素心中一阵抽痛,她白着脸,缓缓地道:“你告诉我他在哪……”
她这话像是逼迫,又像是恳求,沙哑至极。
“我以为……”柳陌的声音很是低沉,像是极力地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悲愤,他说,“我以为云儿嫁给陛下,是他的福气,可我为他收敛尸骨的时候,看到他那残碎的尸身,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我没有……”燕尺素想说自己没想要他死,可话说到一半,又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柳陌正视着她,尽管他并不英武也并不十分高大,可他现在静静地站在燕尺素面前,却像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壁障一样。
他说:“他在别人眼里是奸臣,是叛国贼,但即使他有再多错处,他在我心里都只是我的儿子而已。现在人都死了,什么错也该揭过了。陛下,我想让他入土为安,我有错么?”
“你没有错,但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带他回去。”燕尺素的声音渐渐失了控制。她许是想表现得更强硬一点,但她发红的眼眶还是泄露了她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