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姐拿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放到包智美手里,道:“正说六花木呢,我说泯市市面上早没卖这个木头了。”
包智美喝了两口牛奶,指着屋里说:“邱姐,您给看看屋里的水电煤怎么通啊。”她一看怜江月,又说:“你上网找找呗,京东,阿里巴巴,总有地方能买到吧。”
包智美的双眼血红,一看就没怎么睡。邱姐摸着她的后背,问道:“智美啊,昨天累坏了吧?”她笑了笑,又说,“这六花木是泯市才有的。”
“附近不有个山吗,就去山上找找啊,树不都长山上吗?”包智美吃着包子说。
怜江月有些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本地人了,但没好意思问,只是吃包子,喝豆浆。
邱姐瞥了眼怜江月,手背到了身后去,小声和包智美道:“智美,这六花树早没啦,这树以前长在古城那带,这吉祥山也就是个黄土高坡……”
包智美往身后一看,蹙起眉头:“你拽我干吗?这不是没水嘛,我饿死了,吃完再刷牙不行吗?这不有人打了水了嘛,老外不都这样嘛?”
怜江月道:“水阀开了,电闸也推上去了,有水也有电了。”
包智美看向他,奇道:“你还是个水电工?”
怜江月没说话。邱姐转移了话题,说道:“我下午再过来,还要带些什么就和我说。”
包智美忽而举起右手,道:“咱家不还有六花木的桌子,柜子吗?”
她一瞪邱姐:“你别再拽我了啊!”
她美滋滋地环视邱姐和怜江月一圈:“找个木匠,劈了它们做木桶啊!”
邱姐脸都绿了:“那哪行!那都是老物件了,那可是……智美你想想清楚,这要劈了就没了啊,你就什么都没了啊……”
包智美潇洒地一甩头发,说道:“这叫什么?这叫破釜沉舟,这叫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千百岁这时遥遥递来一句:“也别找木匠了,怜兄弟就会。”
包智美挤着眼睛打量怜江月:“你真会?”
怜江月点了点头。
包智美就拍了板:“好,那就这么定了,邱姐,你找几个人给我拉过来,怜江月,你看我那办公室的桌子,柜子,够做几只木桶?”
怜江月在腰间比划了下:“两只?得把东西拆了量一量具体数据。”
邱姐拽着怜江月的胳膊,着急道:“你别瞎起哄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问你,你真的会木工?可不是劈个柴,砍个木桩就算会木工了啊。”
怜江月确实没做过酿酒木桶,看邱姐这焦急的样子,想到那六花木的价值,也有些没底了,就说:“那要不就先拆一面柜子,先做一只试试?”
包智美做了个抱住圆球的动作,道:“一面柜子才能做多大?我看视频里人酿酒都是用这么大的桶,别纠结了,那木头摆着也是让红红拿去卖钱,倒不如劈了。”
邱姐也没话了,垂着头坐在车上。包智美又说:“你们都还需要什么,一起说了,让邱姐一起采买了。”
邱姐光是应声,没精打采地把小车车头推转向院门口。千百岁道:“我没什么需要。”
怜江月想了想,道:“要一口大铜锅,十床棉被,泯市这么干燥……那再要三个大蒸笼,一些砖块,搭灶用,再要三根皮带,腰身最粗的人用的那种,还要一个能烧火的盆子,一个浇花的喷水壶。”
邱姐一一记下,包智美在旁听着,很是满意,等怜江月说完,她还鼓了鼓掌,握紧拳头道:“同志们,加油!”
她就哼着小曲回屋去了。
邱姐回头看了她的背影好几眼,很是忧虑,怜江月就上去帮她推车,她招呼小球上车,小球没动。千百岁拍拍小球,和邱姐打了个手势。邱姐叹了声:“那就麻烦你们了。”
到了院门口,她忍不住对怜江月说道:“我看你是个稳重的人,可不能跟着智美胡闹啊。”
“我们是真的想酿酒。”
邱姐点着头,眼中仍旧是忧虑重重:“可酿酒这事不是认真就能做成的,你明白吗?”
怜江月一笑,宽慰邱姐,道:“认真了不一定能做成,但是不认真一定做不成。”
邱姐看着他,担忧中透出了一股坚决,又说:“上官玉盏对我有恩,她意识仍清楚时,嘱托我好好照顾智美,我答应了她,就绝不会食言。怜江月,我相信你是个好心人,是真心诚意要帮智美,但如果你不是我想的这样一个人,你要是伤害了智美,我邱楚楚绝对不会放过你,天涯海角,拼上这条老命我也不会放过你。”
怜江月收敛了笑意,朝着邱姐谨慎地一抱拳,低了低头。
邱姐笑了出来,跨上车:“哈哈,还是个小江湖,江湖客最无情,也无义!你且记住我的话就行啦!”
她便开车走了。
黄沙飞扬,怜江月掩上门,回过身,看到千百岁正瞅着他,两人相视一笑,一个道:“打水去?”
一个道:“打水去。”
他们就拿上扁担,又找到两个塑料桶,一个用扁担挑,一个用两手提,往返于吉祥湖和包家之间打水。包智美则窝在房间里鼓捣电脑。
怜江月和千百岁都是一身好轻功,这村落里又人烟稀少,很方便他们不顾旁人眼光施展本领,如此往返了三个来回,就打满了一浴缸的水。这正要跑第四个来回,见那院外走进来一个男人,男人已近中年,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穿了身西装,胸前挂着个工号牌。男人手里拿着一串钥匙,目光扫过院里的怜江月和千百岁,又看了看坐在树墩上的小球,低低压着一边眉毛,声音却挑得很高:“包智美呢?”
屋里传来一声尖叫,窗帘布哗啦拉上了,门也碰的关上了。包智美的声音从门后闷闷地响了起来:
“包仁慧!这房子我也有份,你休想赶我走,这是我请来帮忙酿酒的师傅!人可是专业的!”
包仁慧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手里的钥匙指着怜江月上下比划着:“你是专业的?”
怜江月为着进湖里打水方便,便脱了鞋,还把裤腿卷了起来,头发则用一根树枝盘着,这副样子实属狼狈了。他就挺直了腰杆,清了清喉咙,道:“是专业的,专业木匠,大学学化工的。”
“哦,化工,在酒厂干了几年了?听你的口音,绍兴?湖州?黄酒厂里的毡帽戴上了吗?”
怜江月一拍裤腿:“从北京来的。”
包仁慧又是一笑,更轻蔑了,指着千百岁:“老先生,退休了?您呢?哪行哪业的?挑水呢?生活不容易吧,这把年纪了还要出来赚辛苦钱。”
千百岁搔搔脸颊:“早退休了,以前在庙里上班的。”
“还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