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wsnd全队无人能眠,基地寂静无声。
这种寂静犹如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乌云从左正谊忽然闭紧房门开始布满天空,大雨迟迟不落。
左正谊躺在床上跟纪决打电话。
他刚洗完澡,头发没擦干,潮湿地铺在枕头上,浸出一片深痕。身体也没擦干,裸露在被子外的肩膀上沾着水珠,水珠滑过锁骨,倏地不见了。
有点冷。
左正谊打了个寒战。
他整个人湿漉漉的,唯独眼睛很干,不哭了。
电话那头,纪决几乎是在哀求他:“你睡觉好不好?既然已经决定了,就别再折磨自己,熬夜伤身,哥哥。”
“你困了?”左正谊说,“那你睡吧,不用陪我。”
“……”
纪决哽了一下:“我不困,我是想让你睡觉。”
“我也不困啊。”左正谊侧躺着,盯着手机屏幕,眼里却空无一物,“我就是想发会儿呆,没别的意思。我也没叫你陪我,你不想陪就算了,别催我睡觉行不行?烦死了。”
纪决:“……”
左正谊显然不擅长谈恋爱,但很擅长折磨男朋友。
他刚骂完纪决,后者还来不及反应,他又换了个语气,可怜兮兮地说:“我好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纪决在电话那头直叹气,郁闷道:“如果能抱到,你现在还能有嘴来骂我?”
“你什么意思?”
“我想咬你的意思。”
“哦。”左正谊说,“反正也咬不到。”
“……”
这句话他说得怪,乍一听像挑衅,仔细一品,又好像是撒娇和求助。纪决默然片刻,忽然说:“你能出来吗?”
“不能。”左正谊拒绝,“我好冷,不想动。”
纪决放轻嗓音,哄他:“穿上大衣,我在老地方等你。”
“不要。”左正谊仍然拒绝,“想见我就自己来,你想想办法吧。”
“什么办法?你们基地又不让我进。”
“我不管。”
“要不我去敲门?但被人知道的话,可能会影响你的名声。”
“……”
左正谊不吭声了。
他不说话,纪决也不说话,两人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同时陷入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当纪决以为左正谊睡着了的时候,他终于又开口了。
“纪决,你说我离开wsnd之后,能去哪儿?”他的声音如一潭死水般平静,“应该会有很多战队愿意要我吧?可我怎么没有一点期待呢?哪都不想去。”
“……”纪决顿了顿,“蝎子怎么样?来不?”
左正谊道:“你说了算吗?”
“我说了不算。但只要你想来,没有俱乐部不想要你。”纪决也躺在床上,受姿势的影响,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几分。他说,“我打职业,练了几年打野,就是为了当你的野王,左正谊。我希望你能和我当队友,但如果你觉得蝎子不合适,我也不会利用感情绑架你。转会是很重要的事,你应该选一个最好的战队。”
左正谊没答话。
其实他的情感状态还没进入到“选下家”的阶段,之所以会开始思考“以后去哪儿”,是因为心里有了关于未来的恐惧。
就在不久前,铺在他面前的路仍然光辉璀璨,他是全世界最前途无量的中单选手,没人不羡慕。
但短短一个月过去,今天他竟然开始为不知道以后睡在哪个俱乐部的床上而忧心忡忡了。
新东家的管理层会更好吗?新队友怎么样?教练如何?能相处好吗?
到时如果在赛场上遇到wsnd,可就是敌人了啊。
以前那些为他疯狂呐喊过的wsnd粉丝,还会再喊他的名字吗?他们会不会觉得,左正谊是为了钱而背叛wsnd?会不会对他失望、讨厌他,甚至恨他?
他曾经奉为信仰并为之奋斗的一切,以后再也不会和他站在同一边。
他拼命去攀登的那座山,究竟是什么山?
他怎么爬到一半,突然连抬头远望的力气都没有了呢?
“……”
左正谊心如刀割,只觉前途灰暗,未来没有任何一点值得期待。
他挨着枕头的半边脸颊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打湿,察觉的时候他愣了一下,伸手胡乱抹了把脸,语气倒很平静,听不出异样。
“我睡了。”他对手机说,“明天如果有时间就去见你,我觉得周建康可能会奉命来找我谈话,就算是虚情假意,从利益角度考虑,许宗平也得挽留我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