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终于喘息匀了,才睁眼道:“朕这病,怕是没几日好不了了……”
“阿玛——”胤禛正要说什么,却被皇帝一挥手打断。
“朕要说的,是这次南郊祭天,还是由你代朕去吧……”
胤禛声音隐隐有些哽咽,跪下磕头道:“皇阿玛再静养数日,定然能健康如常,儿臣恳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皇帝挣了挣,又是一阵咳嗽出声,完了才喘息着道:“这、这只怕是阿玛交代给你的、你的最后一件差事,难道、难道你都不愿意……”
胤禛已经红了眼角,叩头道:“皇阿玛福寿绵长,定然能长命百岁,儿臣、儿臣只是想随侍阿玛左右……”
皇帝吃力得笑了笑,只靠回榻上,闭眼道:“老八呢?”
胤禛心中一懔,他不知道皇帝在这个时候将他支开的用意,如今听见皇帝忽然向他问起胤禩,更是不安。但片刻之间他以定了心神,恭敬道:“宫中传来消息,良母妃病势沉重,八弟相必仍在侍疾。阿玛可是要宣召八弟?”
皇帝的病势只有极少几个人知道,哪怕是佟国维也只当皇帝劳累之下风寒发作罢了。远在宫中的人自然更是不知。
皇帝闭着眼睛想了想,才道:“宣吧。”
胤禛道乏之后,一直在殿外侍奉着,到了晚间才回了自己院子。
还未喝上一口茶,下面便来报,戴铎与李保求见。
胤禛让两人进来,拧了布巾抹了抹脸,又接过茶水灌了几口,才将今日与皇帝的对话同两人说了。
李保道:“瞧着刘太医的话,皇上此番只怕是不好了。王爷,当做决断呐,南郊不可去!”
胤禛皱眉道:“这是皇阿玛亲旨,难道你是要本王抗旨不成?”
李保道:“王爷可还记得那次浙商贪污一案,不如效仿之……”
“诈病?”胤禛摇头道:“可一不可再,此法眼下不可用。”
一旁的戴铎终于发声:“王爷,在下以为,南郊祭祀并非不可去。王爷当提防的,确是一人而已。”
胤禛面色沉下,也不接口。室内淡淡怒意翻涌,晦涩冷凝起来。
然戴铎却似毫无所惧,直言道:“王爷,世人都以为皇上中意十四贝子,但如今看来,十四阿哥不过是做了皇上的幌子罢了,否则眼下这个节骨眼儿上,怎不招他回京?从古自今,还从未有过皇帝病重而远储君之先例罢?”
李保见胤禛低头不说话,犹豫了一番,也开口道:“王爷,奴才以为戴先生言之并非毫无道理,单看皇上在病榻上唯念八王爷一事,也因早做提防。”
胤禛呼啦起身,硬邦邦的语气道:“老八的事,你们不用再说。只说京城布防可妥当了?”
戴铎见胤禛油盐不进,也是不快,他不明白明明交恶的两个人,为何不让他们提防,于是再一次努力道:“王爷,西山健锐营的副参领星辉虽是乌喇那拉家的人,但却素来与八爷交好,不可不防。”
胤禛怒色不再掩饰,黑漆漆的眸子看向戴铎:“戴先生,可要本王再说一次,老八的事,你们不必再提。还是管好你们分内的事就好。”
就是一旁没被胤禛直视的李保也觉得一阵杀意扑来,他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戴铎一眼,忙道:“王爷,戴先生也不过是谨慎一些罢了。奴才倒是觉得,那隆科多是个小人,当年来他叔父都能出卖的,若要控制京城布防,此人不可能不知,倒是应当严加提防。”
胤禛目光扫过来,李保戴铎这才觉得那阵令人恶寒的怒意散了,都送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