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早从罩间侧门溜出西暖阁,再从正门进来,佯装无事地与怡亲王张廷玉等人一道在殿外耳房喝茶等着皇帝召见。
一直到了申时三刻,日头西移苏培盛才又来宣旨:“皇上未醒,奴才们斗胆,还请王爷与各位大人们先回罢。”
怡亲王忧心忡忡,看了一眼同样一脸忧色的胤禩,转头对苏培盛道:“盛子,皇上晌午时还无甚大碍,怎得如今竟然不起了?可传唤了刘声芳?”
苏培盛哀怨得瞥了一眼廉亲王,再回道:“殿下不是不知道,皇上日日批折子到丑时,奴才给皇上研墨都磨突了好几方朱墨。这几日为着太后侍疾更是不眠不休。依着奴才看来,皇上如今能得安稳一睡,倒是一件幸事了。”
怡亲王闻言倒是微微点头,只是仍双眉紧锁:“皇上龙体事关国本,不可大意待之。还是宣了刘声芳切过脉才好。”
胤禩终于搁下茶杯子,开口道:“十三弟说得极是,只是刘声芳这几日一直在寿康宫随侍着,想必皇上也是想着从重从急不愿让太后身旁缺了人。我们做臣子的却不可这般由着皇上糟蹋龙体,还请苏公公遣人传一传刘太医才好。”
“……奴才遵旨,这便去办。”苏培盛疑心八爷这是故意拿刘声芳去臊一臊自家主子,或许根本就是为了上次木兰秋狝时的事报复一二?只是两个亲王都异口同声了,他也只能唤来徒弟高无庸去请刘声芳。
怡亲王虽有心再等等,无奈身子无力老寒腿也疼得有些绷不住了,只得满腹担心地先一步离去。
可怜张廷玉方苞二人一把年纪了,大寒天儿里被拉到养心殿烤了一通火又原封不动地揣着折子被送出宫。
胤禩心情舒畅,出了养心殿正门看着飞檐上的皑皑积雪也觉着顺眼了许多。他从后门儿绕回内殿,一边喝热茶看折子一边等着刘声芳来看好戏,或是被灭口。
……
第二日皇帝上朝不过两件大事。
一是准了礼部上呈奏请次年春天大选;二是委任礼部左侍郎的查嗣庭为江西乡试正考官,翰林院编修俞鸿图副之。
这两个政令都再寻常不过。
自大清开朝一来三年一次的大选已因为圣祖殡天耽搁了两年。皇帝后宫空虚,连六宫主位都凑不齐,选些八旗秀女势在必行。
至于査嗣庭,那可是海宁大族。圣祖曾亲为其笔题词‘唐宋以来巨族,江南有数人家’。此人由隆科多举荐为内阁学士,并南房行走,一直到今年又被保举兼任了礼部侍郎一职,位列正二品,正是鲜花着锦、风头正劲之时。
皇帝这道旨意也颇有抬举海宁查家的意思,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原本定在六月的乡试被提前到了三月,査嗣庭年还没过完便被皇帝打包踢出京城去了江西监考。
大选的两百多个秀女也在官道雪尽时陆陆续续入京了。
这一日皇帝下朝后携了廉亲王与怡亲王一道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因着怡王身子不爽,皇帝索性赏了二人也一道坐了亮轿。
轿子刚抬到慈宁宫附近,便听见前边一阵吵嚷,并着推搡呵斥拖拉踢打之声,乱成一片。其间一个女子尖亮的嗓子大叫道:“皇上?皇上怎么着?你们不要这么拉拉扯扯的——我就是要见皇上,有问着他的话!”注胤禩与胤祥对视一眼,宫里竟然有这般泼辣放肆的女人?
那头皇帝已经叫停了轿子,对着高无庸道:“怎么回事,太后还在寿康宫养病,谁在这里大呼小叫?”
问话间皇帝索性下了地,抬腿往声源出走。两位亲王自然只能跟上,但毕竟是皇帝的秀女,二人远远落在后头避嫌。
那二百多个秀女见御驾到了,都吓得脸色发白,齐刷刷地跪地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