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禩心里明白大半他要说什么,因此也就顺势坐下,静候他开口相问。
于振飞吸了一口气,道:“王爷可是被皇帝软禁?”其实他方才与胤禩直面而立,鼻尖都是这人松竹纸墨的味道,触手可及的距离让他将这个人看得更清,他很想问一句:是不是皇帝折磨你?你怎么瘦成这样?
但他理智尚存,王爷虽不把他当做下人,但也至多是个门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他们之间,远远不是能相互探问的关系。
胤禩没有察觉小飞的恍惚,他只平静地摇头道:“并非如此。睿郡王是我推荐的,自然要受些牵连。前阵子诸事繁忙,如今歇一歇也不是坏事。”
于振飞又不合时宜地想起那晃白的身体,和眉睫颤动的神情,顿时有些尴尬起来。
他清咳一声,敛了神色,才道:“王爷,粤海关的路子还在,我一直留着。这些年不就等着这一日么?只要王爷点个头,我就有办法把王爷送出去,连着睿郡王也没问题。”
胤禩一愣,神情莫测起来。
于振飞留意看去,果然在他脸上看见一丝松动与神往。心中大喜,此事可成!
但下一刻,这人面上的生气又离他而去,只剩了心灰意冷的坚持,他叹了一口气,道:“我不能离京,你只管回去。若有一天听见皇上派了钦差南下平乱,就手持我的印信上睿郡王府上,把他渡走。”
于振飞看着胤禩将一枚刻了‘八’自篆文的印章放在他面前,疑惑道:“王爷为何不走?”
胤禩抿嘴不言,抬头望窗外看去,仿佛看得见层层阻隔的紫禁城。
于振飞不能理解了,他只道:“莫非王爷还在等着起复的一日?”你就非要给别人做奴才被人猜忌打压么?
胤禩回头,似乎是在自说自话:“你不明白,若我想走,如何有人拦得住?只怕我无论走到哪里,也放心不下……”
话说了一半便没了下文,于振飞不明其意,皱眉思索一阵恍然大悟道:“王爷可是担心祸及家人?这个王爷只管放心,我别的不说,早年行走江湖也会岐黄,总有些秘术药丸,想要假死病逝还是难不倒我的。”
这个胤禩倒真信,当年小飞也就一指摸出弘晖身中藤黄之毒的事情。
那晚他从养心殿出宫,的确想过要撇下一切一走了之,从此畅游名山大川,或是带着九弟南下出海。
但机会就在眼前了,也有人告诉他,一切具备只差他点一点头,他却从心里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来。
他可以自欺欺人说为了额娘他不能走,为了皇伯父他不能走,为了弘旺弘时大格格他不能走……但这都是借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