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泽生猛然按住连景渊的手,汤勺清脆的碰撞声戛然而止。
连景渊没有丝毫慌乱,静静盯着程泽生。只见程泽生把他的焦糖咖啡放到一边,抽出一张纸擦了擦鼻尖上的细汗,从容不迫道:“连老板,我虽然看不惯何陆,但也不会罔顾公正、无视证据把他送上法庭。你这么做是在妨碍司法公正,知道吗?”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心理暗示,已经很厉害。可惜我在公安大学也选修过催眠类课程,没那么容易陷进去。”他看一眼窗外,又瞄向咖啡杯,“终于明白为什么下雨天还要约我了。”
连景渊沉默不语,被当场拆穿也没有尴尬羞愤,反倒十分平静,说:“我说的是实话,何陆不是杀人凶手,他是比杀人凶手更可恶的心灵杀手。哪怕学长的死和他没有直接关联,他也必须对学长的人生负责。”
“你怎么会这么执着?居然不惜通过催眠来让我把何陆送进去……”程泽生惊讶,“你也喜欢何危?”
连景渊苦笑,摇摇头,半晌后才轻声开口:“我只是觉得学长很可怜罢了。曾经喜欢过的那个人为什么移民?因为何陆将他打伤,威胁他再出现在何危身边,会让他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就是那件事之后,何危不敢去喜欢任何人,也不敢反抗弟弟,只能自己苦熬着。”连景渊低头,那只漂亮的手遮住眼,“可怜,他是真的很可怜。如果学长能有最后见我一面的那种气势,摆脱何陆的阴影,我决不会想借你的手铲除他。”
程泽生抽出一张纸递过去。
“今天的事我会当做没发生过,虽然很了解你的用心,但何陆真的没有杀人,我们都无权给他定罪。”程泽生把咖啡递到他的面前,“以后有事还是在你的酒吧见面好了,我怕我一不小心也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第44章 局
“昨晚雨下很大, 一整晚你都没回来。”
面对何危的复述,程泽生有点懵,小心翼翼问:“……你很担心?”
昨晚他见过连景渊之后回家一趟, 理所当然被妈妈留下来住一晚,也没机会和何危打招呼。倘若知道何危在等他, 还会担心, 那别说外面下大雨,下刀子都会赶回来的。
何危抬头,可惜彼此看不见对方,否则程泽生一定会欣赏到他一脸冷漠的表情:“别想太多, 我是要和你讨论案子。担心你什么?渡劫失败?”
“……”这是第n次程泽生产生一种,想把何危的嘴堵起来的冲动。
明明看起来那么沉静温和的人, 怎么开口闭口就能气死人呢?他们局里肯定没让他出去搞过采访吧?也许能把镜头外的领导记者都给气个够呛。
何危完全没察觉到他需要一本《语言的艺术》,边擦白板边说:“我昨天等你回来,是想告诉你一个相当重要的消息。”
“你说。”
白板擦干净之后, 何危将程圳清的笔录贴上去, 有几行重点内容圈起来。程泽生一目十行扫过去, 渐渐惊讶, 一把将笔录扯过来,双眼死死盯着上面的内容。
何危就猜到他要控制不住抢笔录,幸好复印的不止一份,又找一份贴上。他说:“你能猜到吗?我们抓到的程圳清到底是谁。”
“……我哥。”程泽生的声音干涩嘶哑, 盯着笔录材料下面熟悉的签名, 双手轻轻颤抖,“他真的是我哥, 真的是他!”
一瞬间,三年里缺失的情感泉涌而出, 脑中闪过太多画面,包括最后一次见到程圳清的尸体、捧着他的骨灰去墓园、亲手将有关他的记忆封闭锁起。程泽生眼眶微热,赶紧闭上眼,将情绪压下去,下意识不想给何危看见这么丢人的模样。
没等他的心潮澎湃两秒,何危已经泼了一盆冷水过来:“既然曾经是人民警察,重生之后竟然做违法犯罪的勾当,还打伤同僚,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请你好好调查,别这么快下定论,我觉得我哥一定有苦衷。”程泽生想替哥哥辩解,却找不到理由。程圳清在世时,正义感比他要浓厚得多,重生之后却走上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让人始料未及。面对这些改变,程泽生无法做出评价,他没有经历过那样惨痛的死亡,对哥哥的心路历程没什么发言权,但潜意识里总是相信哥哥做这些也是无可奈何,绝不是自暴自弃有意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