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萝卜硬要坐在窗户边,车还没开,他就开始期待了。
“窗户边风大,一会儿车开起来你整个身子都要飞出去。”
舒墨唠唠叨叨,小萝卜置若罔闻,他从包里拿出帽子打算给小萝卜戴上:“别着凉!”
用粗毛线打的,有两大耳朵戴在头上跟兔子一样。
小萝卜脖子一歪,脑袋跟着往后仰,抵在椅背上就是不肯戴。
舒墨盯了他好半天,语气冷了起来:“要是不戴帽子,今天就不去了,回家。”
他举着帽子,带着威胁的语气:“小萝卜。”
小萝卜余光瞥了他一眼,垂着脑袋,小屁 股靠边挪了挪,把身子缩在椅子边上,紧紧贴着车窗。
委屈巴巴的,比小白菜还可怜。
“小萝卜!”舒墨陡然提高音量。
小萝卜跟着抖了两下。
这会儿车上人不多,好奇的眼神还是有,舒墨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你不听话了?”
小萝卜还是坚决不肯戴帽子。
舒墨捏着帽子,心想这宁死不屈态度要在革命年间那少说也算是个人物。
舒墨打量了他半晌,脸上苦巴巴的,一张小脸拉得老长,嘴角也垮了下去,眼睛里还隐约有光闪着。
委屈的小萝卜成了腌萝卜。
舒墨心思忽然一转,脑袋里想起了什么,他状若无意地问:“是不喜欢这帽子?”
小萝卜抬头,看了眼舒墨手里的帽子,小 嘴一扁,一脸的嫌弃。
舒墨皱了皱眉,售票员正拉着嗓子催促人了,呱噪的声音惹得人十分烦闷。
舒墨喉头动了动,放在兜里的手也跟着握了握,深呼吸了好几次,情绪才渐渐地稳定下来。
小萝卜虽然什么都不太记得了,但是有些东西,却是深深地映在了灵魂深处。
也许对于小萝卜来说,兔子已经成了生命中的禁语。
舒墨把帽子放回包里,找了会儿,找到了一个黑糊糊的帽子。
要搁在平时,臭美的小萝卜是绝对不肯戴的。
但是最讨厌的兔子帽子在前,就算是黑不溜秋的老人帽,小萝卜都同意戴。
小萝卜戴上黑帽子,面上警惕的表情稍缓了些。
瞧着小萝卜一副终于松口气的小大人模样,舒墨忍不住掐了下小萝卜的脸,小孩脸嫩,一下就红了。
他也不闹,小脑袋一歪靠在了舒墨怀里。两小酒窝很快扬了起来。
把行李放好,容铮才珊珊来迟,这会儿车里也就坐了一半,前面几排基本坐满了。
没办法,他放行李的时候来了群老头老太太,提着鸡鸭鹅这样的活物,还提着比身子还要重的编织袋。
容铮身强力壮又年轻,觉悟也高,一直受党的教育,人民群众的事情就是自己的事情。
他二话不说帮了把手,没想到的是,老头老太都瘦瘪瘪的只剩下层皮包着骨架,居然能拿的动这么沉甸甸的东西。
容铮心里十分吃惊,不能回去买吗?
容铮不知道的是,他们要去的地方物质贫乏。
当下年关,是反乡高峰期。探亲或者回家的老人家都把能买的东西全都买了,就为了开开心心过个年。
还有他们大多数人家里条件不怎么好,就一床被子睡了十几年,去哪儿都随身带着,不像现在年轻人,出门只需带点随身衣物,或是卡和钱就万事大吉。
容铮个子太高,应该说是腿太长,他试了试里面的位置,夹着腿,整个人缩成一团很难受。
毕竟是南方的小客运车,正常人都坐着有些拘谨,更别说人高马大的容铮。
没办法他只能坐在最后一排中间的位置,前面没有遮挡,每一个上来的人都一眼看见他。
好在容铮也不怎么在乎别人眼神,坐在那里,谁要帮把手便上前热心帮一把。
很快,车就坐满了。
就在车要发动的时候,上来一个年轻女孩。穿着件时尚的红色呢子大衣,一头长发染成当下流行的奶茶色,把皮肤衬得很白。在一辆臭气哄哄的客运车上,挺打眼。
这时候车上已经没有座位了。
舒墨余光看见,心想不对啊,一票一座,不该有无座的啊,这又不是火车。
女孩迷惑地在车里转了一圈,顶着大伙的目光,脸胀得通红。
最后她停在了中间的位置。
女孩表情看上去有些疑惑。
她拿着车票看着座位上端端正正坐着的老大爷。老大爷戴着一顶黑色小帽,从帽檐下偷偷瞥了她一眼,接着收回眼神,闭上眼靠在椅子上假寐。
女孩顿时无助起来,她朝售票员看去,售票员没吭声,走到她身边抢过她手中的票撕了一半,再放回她手里。
跟着再数了数,就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