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哲一时有些心慌。
这时候,突然有人撞到了他,他被撞得朝后一踉跄,忙抓住旁边的扶手,然而紧接着,他又被撞了一下,他抬起头,发现越来越多的人朝他走过来,甚至有人在跑。
怎么回事?
陈启哲一边躲避迎面跑来的人,一边探寻地看向四周,很快他发现那些人都是从光圈里跑出来,每个人都异常地镇定,虽然或走或跑,但都十分地井然有序朝四周散开,而当警笛声停止的时候,那光圈里面竟一个人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更强烈巨大的光束从天而降,笼罩了整个光圈。
而光圈外则是一片黑暗。
陈启哲愣在原地。
他像个乡巴佬一样,从没见过这样古怪的场景,以至于他一时间忘记了恐惧和惊慌。
直到
身旁原本嘈杂的人群像是拥有某种默契,他们突然停止了声音,也停止了动作,像一个个人体雕塑,一动不动地围着光圈,然而他们神情里显露出毫不掩饰的贪婪,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正蠢蠢欲动地期待着什么。
这一瞬间,四周陷入古怪的死寂……沉默,比欢呼更加让人心神不宁,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骤然降临,潮水般将整个宴会厅淹没。陈启哲抿紧嘴唇,大气也不敢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瞬间他心里突然冒出一股让后背发凉的直觉,警告自己可千万别发出任何声响,也别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一阵鼓点声突兀地响起,所有人抬起头,矮胖的主持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半空中,他正站在马道上,手里拿着话筒,脸上堆着职业的假笑。
见所有人视线投过来,那主持人立刻展开手鞠了一躬,然后拿起话筒,激动地说:“各位亲爱的嘉宾们,晚宴即将开始,在开始之前,让我们先热烈欢迎那些第一次参加宴会的新朋友们!这些新朋友从筛选人中脱颖而出,他们无疑和诸位一样,是这个世界最优秀的人类之一。”
热烈的鼓掌声响起,主持人弯下腰,彬彬有礼地做了个西方的绅士礼,然后边鼓掌,边拿起话筒继续
“众所周知,孕育我们成长的地球上,总共有64.77亿的同类,然而在这64.77亿人口里创造财富的却仅仅只有百分之二十,换言之,有百分之八十的人类游手好闲,像乞丐一样等待他人施舍,他们也同样阅读书本学习知识技能,可最后创造的价值却连养活自己都不够,还要靠国家的施舍,才能勉强维持生计。
“而在座的各位创造出的巨大财富却被国家以纳税之名剥夺,用在赡养那些无用的失败者身上 建造基础设施,学校,商场,超市,银行,公园,铁路交通,医院……等等,让这些寄生虫一样卑微的失败者获得教育,参与社会运转,用自己廉价的劳动力换去生存所需,能在这个残忍的世界活下去,因此他们应该对在座各位感恩戴德,而不是找各种的麻烦。”
“什么工会,劳动权益保障法,稍微有所不满,就去举报上(言方),他们总认为自己是社会的主人,可实际上他们连社会运转的财富都创造不出来。”
在场的宾客十分赞同地点头,甚至有的人“嗤”了声表达内心的嘲讽,主持人这番讲话触及了他们内心最深藏的那阴暗一面。
“在古代,王族拥有奴隶,奴隶们知道自己的本分,他们会感恩戴德,做错事甚至会自我裁决,到后来,王族允许自由人存在,因为这些人可以创造更多的财富供养王族,那些无用的人类化作了劳动力,成为财产的一部分,但他们一旦以下犯上,便可直接惩以极刑。
“可现在这世界不同了,那些普通人因为各位的善念开始产生了错觉,认为能和在座的各位平起平坐,他们没有感恩的心,只知道一味索取,贪婪丑陋,愚蠢而不自知。
“这些失败者的月薪大概就三千左右,扣除保险和生活基本所需几乎所剩无几。他们像牛一样咬紧牙关努力工作,获得的所有价值也将被银行以贷款的方式索走,真不如一死了之,他们的一生没有任何价值,简直就像蝼蚁一样卑微,既绝望又痛苦。”
此时,主持人毫不掩饰地露出轻蔑的神情,不过只持续了几秒,随即他又换上招牌式的亲切笑容,冲宾客扬开左手。
“而现在,善良的各位在他们痛苦的人生中点亮了明灯,将赋予他们存在的意义,活着的价值,他们自愿来到这里,签署了契约,用自己那点仅剩的个人价值为各位提供今夜精彩的晚宴。”
“再次感谢大家的光临,同时感谢大家的慷慨解囊,大家都准备好了吗?今天的晚宴即将开始,让我们一起倒数 十,九,八……”
震耳欲聋的倒数声随之疯狂响起。
而被人群挤在中间的陈启哲却一脸的茫然
他们在说些什么,为什么自己听不懂?
陈启哲的脑子乱极了,他茫然地仰着头,看那主持人在半空中的马道上蹦蹦跳跳,还好有面具的遮挡,没人看出他此时的诧异。
什么二十、八十,什么奴隶王族,他这个学渣完全听不懂,可不妨碍他觉得那番话刺耳,让他心里隐隐不舒服。
然而根本来不及让他多想,更可怕的事发生了。伴随着倒计时的数字越来越小,他开始觉得脚下的地板开始抖动,一开始他以为这应该和之前一样,只是人数太多,声音太响,给他产生的幻觉,隔了几秒后,他发觉了不对劲,那抖动变得格外剧烈,甚至发出金属摩擦时才响起的“咔擦咔擦”声,感觉地面就要裂开!
在他惊慌地差点落荒而逃的瞬间,面前的地突然左右裂开!
是的,就是裂开。
一道贯穿光圈的巨大裂痕从中间裂开,让整个光圈一分为二,之前铺着地毯的地板在众人视野里消失,与之换来的是一个巨大的黑洞,是深深陷入地底的巨大黑洞,像地狱一样。
头顶那道强烈的灯光更亮了,使周围的温度一下增加了好几度。而与此同时,黑洞底下,响起了铁链声,伴随着驱赶声,四个活人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陈启哲心里“咯噔”一下,其中那个女人他认出来了,就是在会所后门见过的女人之一。
此刻近距离才发现,这个女人很年轻,很有可能只比自己大一点,而最让他震惊的是,这个女人不正常,她居然有两张脸!
另外一张脸就隐藏在头发之下,和正常人一样有五官,但对比年轻的女人,那张脸看起来像老妪,皱皱巴巴的一小团,十分丑陋,嘴还是张着,露出了一截柔软的舌头,看起来非常惊悚。
陈启哲深吸了口气,他吓了一大跳,不过比起害怕,更多的是猎奇,他听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些畸形人,他们在胎儿的时候因为外界原因,导致发育异常,因此生成可怕的外貌,这个女人显然也是这样。
另外一个人是男性,像村子里的唐氏综合征智障儿,眼距很宽,眼睛很小,没有鼻梁,鼻头却很大,他似乎在笑,一直傻傻地张着嘴,口水从嘴里不停掉下来,浸湿了衣领。
剩下两个一个是脸很丑陋的无臂人,他的五官全部聚集在右边脸上,像扭曲的漩涡,脖子到脸的地方还有一块巨大的黑色肉痣,看起来像是个肿瘤。
另一个是看起来很正常的小男孩,他穿着正常的蓝色棉服和牛仔裤,安安静静地坐在地上。
直到那小男孩伸出手试图去触摸周围的时候,陈启哲才骤然发现,那应该是盲人。
“双脸人!是双脸人!没想到真有这种人,比上次那个连体人还刺激。”有人忍不住开了口。
“那张脸是活着的吗?能说话吗?我好想买回去做展览品!”
宾客满脸兴奋,兴致勃勃地对底下的四人评头论足。
灯光太强了,除了眼盲的男孩,其余三个人都把头埋在膝盖里一动不动,黑洞并不高,他们能听清楚周围人的议论,眼盲的男孩感到不安,他不停用手摩挲着四周冰冷的墙壁,不停带着哭腔喊:“妈妈,妈妈!”
“那孩子看着好好的,怎么也会来这里?”有人问旁边的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立刻回答:“他父母离婚了,都觉得这孩子是累赘,所以把他卖给我们。”
“这样的父母啊,可真是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