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强烈的阳光努力穿过稠密的空气,却被不断上涌都黑色颗粒追上,最后只能稀薄地刺透进玻璃,在冰箱的白色镜面上留下一道椭圆形的光圈。
不知怎么,容铮盯着那道光圈,突然就出了神。
舒墨家的冰箱是定制冰箱,靠底部散热,所以全屋定制在冰箱周围严丝合缝地打了一圈柜子,乍一看过去,根本辨认不出哪个是冰箱,哪个是橱柜。
因为这种令人恍惚的错觉,以至于容铮从始至终都没想过,要不要把冰箱挪出来。
非常古怪的,挪冰箱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按不下去。
这时候,来电铃声又再次响了起来,他看了眼屏幕,然后拧了下眉心,接起来:“喂。”
“容队,打扰了,我是汉斯的助手,刚才市局那边打来电话,说是发现了一个古怪的app,需要特调组协助调查。”
“古怪的app?”容铮拧眉,“网警那边怎么说?”
“就是网警那边联系的刑警,他们说是你昨天下午拿过去的手机,在里面找到了一些关于审判者的线索,其他更多的情况就需要你直接联系市局了。”汉斯的助手说,“我们本想联系多米来着,但他的手机一直无人接听,所以只能直接联系你了。”
作者有话说:上章语句不通顺,修改了两天,总算看得过去了。有点卡文,所以今天短小一更,明天补上。
第717章 疯狂午夜直播间(一百零二)找2
“可能有些麻烦,需要你亲自到网络中心去一趟。”
“我知道了。”容铮应了一声,“稍后就过去。”
他没有挂断电话,手机被他夹在肩膀和耳朵中间,双手用力拽住冰箱,缓缓朝后挪动,沉重的呼吸声穿过话筒到达另一端。
汉斯助手也没有立刻挂上,沉默半晌,他突然说:“教授最近这段时间好像非常忙,他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准任何人打扰。”
汉斯助手姓林,是汉斯的学生,回国后就一直跟着他,是最熟悉汉斯的人,不知怎么,容铮从林助手没有起伏的叙述中听出一丝不安。
“怎么了?”
林助手沉沉地呼吸着,他像在做某种难以抉择的决定,每次呼吸都拉得格外长。
房间里,格外寂静。
容铮拽动着冰箱,冰箱格外沉重,金属和地板拉锯,发出“呲呲 ”的声音。
又一个深呼吸后,林助手轻声开口。
“汉斯教授一生都在研究罪犯,而研究世界各地的连环杀手,占据了他三分之二的职业生涯。”林助手缓缓地说,“他是个令人尊敬的科学家,犯罪学专家,心理学家,也是个了不起的警察。但他有些理论,令他的同行们难以接受。比如他认为,犯下重罪的罪犯就应该接受相同的重刑,甚至是死刑。”
他叹了口气:“可在西方法学界里,废死派占据主导地位。他们认为政府没有权力剥夺他人生命,‘死刑’这样的行为残酷没有人道,而且与刑法禁止杀人的条款有所矛盾。废死派认为无期徒刑和物质赔偿比起死刑更能慰藉受害人和他们的家属。因此那些罪犯无论有多丧心病狂、罪恶滔天,最后也只得到无期徒刑的审判,甚至在很多国家,监狱的待遇堪比普通的疗养院。汉斯教授非常反对这种理论,他坚定地主张‘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并多次在公开场合发表抨击废死派的言论……他这样,自然受到同行排挤,没多久,那里的政法圈开始排斥他。他成为了局外人,没有经费,没有人支持,也无法再做研究,在他穷途末路的时候,是我们朝他抛去了橄榄枝。”
说到这,林助手缓缓吐出一口气:“你应该也发现了,现在国内的论调也开始兴起‘废死’的言论,培养律师和法官的教授们,在源源不断地传输西方废死思想,并在学生间带起一种思想上的风潮。”
容铮停下手里的动作,把手机拿在手里。
“前几天我在整理汉斯的资料时,发现他在收集这一类相关的案例,大多数属于一审认为‘被告人作案手段特别残忍,犯罪后果特别严重’宣判死刑,却在二审时被废死派法官以‘严峻刑法并没有遏制或杜绝杀人案,认为死刑不是一种理智判断,为了保持司法的理性’的理由改判了死缓。我看了汉斯的论文,他似乎认为,这种行为成了废死派在国内法学界表演的手段,他们把群众当作无知羔羊或没有素质的乌合之众,感觉自己是一股清流,认为废死的思想才是最先进值得发扬的思想,他们有一波强烈的使命,就是把先进西化思想代入国内,唤醒所有愚昧的老百姓。”
容铮:“西方的思想不一定都是可行的,而且每个国家的国情不同,采用和表达的方法也不同,以我来看,废死在国内是没有土壤的,他属于一种无法彰显法律公正和人民公道的上层阶级自私妄想。”
“是的。”林助手笑了笑,“还好在国内,保有你这样思考的人占领了大多数,可……教授还是很担心。”
容铮问:“他在担心什么?”
“他担心……就像有害的入侵物种,拥有强大的繁殖力和生命力,只用洒下几颗种子,就能吞噬本土物种的生存空间,最后蔓延成灾难,成为新的主宰者。”林助手轻轻吸了口气,“他有一份名单,上面是这些年来主张废死的法学工作者,名单上有种可怕的规律,就是所有人都有联系,或许是学生,或许是同事。”
“你的意思是,”容铮皱眉,“他们在结党营私?”
“我没有想法,只是阐述我的发现。”林助手说,“而且令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一点。”
他低声说:“发现名单后,我一直在思考,汉斯为什么要整理废死派名单?又为什么要整理这一类相关案件?他并不是政客,只是一个思想单纯、被我们资助的犯罪心理专家。他对政治从来就没有野心,也清楚明白,自己的外籍身份永远无法在国内的司法界占有一席之地,而且他也乐于这样,他说过他讨厌心机沉重的政治家,最喜欢的还是单纯的学术研究,而他的主要研究对象也是心理病态的连环杀手,怎么会整理出一份由检*察审*委来出面的名单呢?除非 ”
除非这份名单,和连环杀手或连环杀手相关。他说:“我本来不想提这些的,但是审判者出现的时机太奇怪了,在我看过汉斯收集的资料后,再看他们的那套关于法律无用、公道无法彰显的论调,让我突然感觉毛骨悚然。我立刻调出你们之前的调查的所有案例,随后发现了一个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
容铮不由屏住呼吸:“是什么?”
“你们之前调查的所有案子,后续进行审理的检*察官、法官以及辩护律师都属于废死一派。”林助手颤声说,“这一情况,绝不是偶然。”
“容队,”他轻声喊住容铮,“教授他,他前天就失踪了。”
容铮猛地站直:“什么?”
“我还没有上报。”林助手说,“我查看监控,他当时在电脑上搜索什么,很快,他搜索到了,然后急匆匆地打了个电话,跑了出去……”
“我查过他的电脑,可什么也没有,直到网警联系我,说起那个可疑的app,我才发现教授的电脑上也有一个,所以我才想到要提醒你。”林助手深吸一口气,随后痛苦地说,“他可能也是审判者中的一员。”
挂上电话后,容铮久久沉默,他手扶住额头,感觉思绪一片混乱。
汉斯真的有问题吗?
如果林助手关于废死派的说法正确,那特殊案件调查组的成立本身就值得怀疑。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想不通,审判者的目的在什么,他们究竟是拥有极端正义的疯子还是以此为借口的一群杀人取乐的精神病患者?
他们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警方,却又执着地让警方去处理案件,这种矛盾扭曲的结合体让人感觉审判者这个组织分裂又古怪。它好像既是天使又是恶魔,一边散播它的怜悯和教义,展示公道和正义,一边又残忍地实施暴行,甚至不惜利用无辜的儿童和受害者。
容铮感觉自己对审判者的了解更进一步了,但更多的是迷茫,就像户外那驱散不开的迷雾,更多的是无力感,有种面对天灾无法抵抗的无力感,费尽心思用尽全力,最后却发现你根本无法打败他们。
容铮头剧烈地疼痛起来,脑部那些密密麻麻的神经开始发热发烫,变得格外敏感,以至于他关于疼痛所有的感官无限发大,突然感受到一抹冰凉的微风和带着霉味的气息。
那是非常微弱,在平时根本察觉不到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