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停点点头。
青年就饱含共同感地撞了下他肩膀。
知青是城里头下乡插队的,基本上都是还在念学的学生,大部分人家庭条件都还不错,好歹能在县里头混口饭吃,没怎么在乡下吃过这种苦。眼下把他们跟放小鸡一样往这地方上一扔,多少都有点不适应。
村支书显然也知道,没让他们上来就跟着男人们下地干活,而是安排他们先跟着老人小孩去捡捡鸡粪捡捡柴火,磨磨面做做饭,都是只有一工分的轻省活。只是现在是三伏天,再轻省的活计,到了中午也没办法轻省。
杜云停背了个筐,被安排去捡粪。
他是真没干过这种活,又爱干净,动作都有点僵。之前那小姑娘叫高丽,这会儿看见了,嗤笑一声,“郁同志,我一个女同志速度都比你快。”
杜云停不信,探头去看她筐子,高丽就展现给他看。
一看,还真的攒了小半篓。
杜云停又扭回头来,瞪着地:【……二十八。】
7777骤生不好预感。
【打个商量,】杜云停咽口唾沫,【那种透明的手套,赊我一双成吗?】
7777真是服气了,还借债?
真把它这儿当银行贷款机构了?
杜云停勉为其难:【不借也行,只是你估计还得再多看一会儿我干活。】
7777:【……借借借。】
它也是真不想再看了。
有了手套,杜云停速度就快了不少。还没到晌午,太阳就已经热辣辣地悬挂着散发热量,杜二少脸上的汗成串地往下淌,拉着衣角擦了擦额头。
身旁有人递过来一瓶水,杜云停抬头,眯着眼看了看,是个年纪和他差不了多少的年轻人,模样像是这村里的。
村里青年就在他旁边站着,笑起来的模样看着很温和,“累吧?”
他把杜云停背上的筐接过去,“我跟支书说了,你们才来,不怎么会干活。你先歇着,我替你一会儿。”
高丽也凑过来,语气有点生气,“郁涵同志,你怎么回事?组织上交代给你的任务,你怎么能推脱给别人?”
杜云停很冤枉,明明是这人自来熟自己把他的筐拿过去的好吗!
他还没开口辩解,青年却已经率先笑着开了口:“是我自己想来帮帮你们。”
他又对杜云停说:“这位女同志可能误会了,她不了解情况,你别往心里去。”
杜云停:“……”
他涌起了股强烈的直觉,【二十八,这个是不是任务对象?】
7777说:【是。】
它还有点惊奇,【怎么看出来的?】
杜云停眯起眼,【看着就像。】
自说自话,自我感动,当事人还没说什么,他先上赶着做好人——白莲花的味儿都快透过衣服钻出来了,杜云停说:【你没闻见?】
7777哑然。
杜云停看人的功夫的确不错,这个青年叫白建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圣父。
圣父往往善于以高尚的品德标准要求他人,这个他人,尤其是郁涵。
此时还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圣父要求郁涵心胸开阔,不要为高丽的话生气。
在这之后,白建生的妹妹偷走了郁涵的手表,圣父以己度人,要求郁涵不要把这事儿捅出去,最好是能把那块手表送给妹妹,就当是给不懂事的小孩子上了一堂人生课。
村里头有人欺压女知青,郁涵看不过要出头,又是白建生在其中圆场,说是女孩子贞洁是大事儿不能往外说,对方有妻有子应当只是一时糊涂,要求知青们装不知道不再计较。
郁涵的返城考大学名额被人截了胡,白建生要他不要生气,因为对方也是无奈之举,从此活在后悔之中,良心也不会好过……
看到这儿,杜云停把脚抬了起来,已经恨不能踹对方一脚。
可这还不是结束。
在最后,白建生在外头的女人带着孩子找上了门,说是要归根认祖。
郁涵把自己关在屋里,无论如何也不肯出来,白建生来了之后并没有骂那女人,只是对他说:“郁涵,你得理解。莉莉她也是没有办法,她是为我们着想……”
杜云停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这跟那句“你不过是没了一条腿,而紫菱则是失去了她的爱情”有什么区别?
这人到底是哪儿来的脸普渡众生??
白圣父这会儿还在叭叭叭跟高丽讲道理。杜云停从后头抬起脚,找了个女知青看不见的角度,一脚把他踹进了田里。
高丽张大嘴,许久才反应过来,“郁涵,你干嘛?”
白建生这会儿还在地里栽着,半天才站起身,手都被尖锐的草叶子划破了,划出几道血口子。他拍拍身上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青年已经率先抢着说了话:“不好意思,刚刚没有看清楚,不小心撞着了。”
杜云停顿了顿,紧接着笑的愈发真诚,“你不会在意的,对吧?”
白建生台词被抢,站在原地尴尬地挤出俩气音,“嗯……嗯。”
他有些接不上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