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2 / 2)

“不必麻醉。”z说,“我的痛感很低。”

“低并不代表没有痛感。”段非拙说,“而且你要是在手术中途忽然乱动,可是会影响我的。”

“我不会乱动的。”

段非拙没搭理他。在这间地下室外面,z或许是他的上司。但进了地下室,他就是主刀医生。敢在手术台上和主刀医生叫板,谁给z的勇气?

他从玛格丽特手中夺来鸦片酊,递到z唇边。

“你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下去?”

z撇撇嘴,老老实实地饮干了小瓶中的液体。

估摸着鸦片酊差不多该发挥效用了,段非拙为z脸上蒙上一块布,从玛格丽特小姐手中接过手术刀。

他在更糟糕的环境中做过手术。相比起阿伯丁的烂泥街,这间地下室的条件算是奢侈了。但他还是紧张。这一次他刀下的不是陌生的患者,而是z。他忽然明白为什么有些医生给自己家人做手术时要避嫌了。

更何况他必须一边做手术,一边持续地给无影灯们输送能量,让它们漂浮在空中。

多亏了泰勒斯先生的指导,他已经逐渐掌握无意识地转化能量的方法。从他的黄铜指环中提取能量,再输送给漂浮的灯,一切都像呼吸一样自然。这样他就能集中精力在手术上。

摘除眼球之后,段非拙以秘术止血,然后退下手术台,由玛格丽特小姐接手后面的工作。

玛格丽特小姐拿起一只义眼,调整好角度,开始念诵咒语。

随着她那梦呓般的呢喃,义眼底部伸出几缕丝线,它们仿佛有生命一般,钻进空洞的眼窝中,同神经对接。

段非拙出神地望着这一切。他的世界中本不存在的黑科技,却在这个世界中提前发明了出来。机械的奥秘和秘术的奥秘在这一刻融为一体。

玛格丽特小姐将义眼按进z的眼窝里,接着对另一只义眼如法炮制。

她动作很快,几分钟之内,两只义眼便移入了z的眼底。

“纱布。”她说。

段非拙从手术托盘里拿起一卷纱布递给她。她蒙住z的眼睛,缠了好几圈。

“完成了。”她说,“接下来一段时间,如果觉得眼底有灼烧感,那实属正常。那代表人造神经正在和他的神经慢慢融合。等灼烧感消失,纱布就可以取下来了。”

段非拙松了口气,降下空中的灯。它们一个个平稳落地,乖乖地在墙角排成一列。

“他对痛觉不太敏感,可能感觉不到什么灼烧感。具体要多久呢?”

玛格丽特小姐想了想“根据以往的病例,一般在两到三天。保险起见,就等三天之后再取下来吧。”

z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纱布。因为小半张脸都被遮住了,所以段非拙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发觉z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们订了后天返回伦敦的船票。从日内瓦到伦敦的航程约有一天。也就是说,当他们落地伦敦时,恰恰就是z的复明之日。

z坐了起来。由于鸦片酊的作用,他的动作有些迟缓。但他的意志是完全清醒的。他捋了捋凌乱的银发,转向玛格丽特小姐的方向。

“谢谢,小姐。”他低声说。

向一个并非警夜人的秘术师道谢,这还是他人生中的头一遭。

“不客气。您是患者,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玛格丽特一边收拾医疗垃圾一边轻描淡写地说。

z跳下手术台,朝段非拙伸出手。

段非拙握住了他的手。

他牵引着z,慢慢走出地下室。

他们穿过幽暗的走廊,拾级而上,行向光明。

色诺芬和法比安坐在一楼店铺中。两个人因为太过无聊,干脆下起了国际象棋。

看见两个人走出地下室,色诺芬抬起头,大呼小叫“哇,老大,你的造型看起来……就像个盲人。”

段非拙上次听见这么有道理的废话,还是上次。

“你这纱布要戴多久?”色诺芬问。

“三天。”z答。

“哇,刚好是我们回伦敦的时候。”色诺芬喜出望外,“我去给艾奇逊小姐发一封电报,让她来接人。”

“不必那么麻烦。”

色诺芬此人有个特点,就是他往往会忽略自己不想听的话。他打乱棋盘(他已经快被法比安将军了,法比安怒目而视),自顾自地说“干脆叫所有人都来接站好了。你可以一次性把他们看个够。”

z叹了口气。

玛格丽特小姐这时也从地下室上来了。她捧着染血的托盘,一堆红色纱布下隐隐露出被摘除的眼球。

“您的眼球要带回去吗?”她问。

z嘴角抽了抽“不了吧。”

“那我就帮您烧掉了。”

玛格丽特把托盘递给法比安。后者做了个鬼脸,小声咕哝“为什么杂活都要我干……”

一行人再度感谢了玛格丽特小姐鬼斧神工的技术。正要离开店铺时,少女像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