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1 / 2)

逐白这时候问的是他开不开心,他明白了,能够给他刻下咒印的唯有自己,逐白像是一头被驯服的小兽,哪怕被伤害也会乖乖伸出脖子。

可是陆云戟亲手打破了信任。

没有妖魔知道被生生刻上咒印是什么感受。

逐白上身赤/裸,被一柄长剑捅穿心脏,牢牢钉在石床上,他身下是泊泊涌出的鲜血,汇入石床繁复的莲花纹路中,然后消失不见。

龙族的鲜血据说可以延年益寿,什么伤都能治好。

平日里陆云戟都不舍得让逐白受伤,按他的话来说,好好的龙血可别浪费了。

在陆云戟心中,他唯一的徒弟是人参成了精,哪儿哪儿都是好的。

而现在,亲自捅穿逐白心脏的人就是陆云戟,他被牢牢钉在地上,心脏处传来一阵钝痛,他这辈子被保护得太好了,根本没有受过这样的疼。

而陆云戟就在他眼前,他穿着一身白色道袍,手里拿着一把刻着铭文的匕首,他面无表情,就像是雪山之巅一般让人不可亲近。

逐白也没有在陆云戟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他看自己的样子好像根本不是在看徒弟。

像是在看什么魔物。

第一刀落下来的时候,逐白忍不住瑟缩一下,手臂上的肌肉紧绷,连铁链都被拽紧了。

逐白是魔龙,捅伤心脏也不会死,他有呼吸,呼吸的时候胸膛上下起伏,嵌在心脏的剑刃会捅伤他一次又一次。

他垂眸看着陆云戟在他身上刻咒印,他刻的是太乙真经,所有学道之人最基础的一门功课,可以压制邪祟。

逐白跟随陆云戟学道时,师尊曾经给他念过很多次,不厌其烦地为他解释每一个字是什么意思。

现在那些东西刻在他身上,一行小字落成之后就会活了一般,在他手臂上形成流动的枷锁。

刻字时,陆云戟的指腹会擦过他的身体,那是逐白能够接触到唯一柔软的东西,就像是师尊还在轻轻抚摸他。

抚摸过他的大臂,他的腰腹,他的后背,跟以前一样。

他曾经很温和地摸过这些地方,现在取而代之的却是刀尖。

陆云戟的表情他看不见,只能看见他的下颌,还有紧紧抿着的唇,他做什么事都极为认真,给自己下咒印也认真。

逐白幼年时千方百计想证明自己是人,他不是说多么羡慕人族,而是想跟他师尊一样,让陆云戟不至于像是看孩子一样看着他。

他很讨厌被人叫做魔物,他们都说自己是怪物,只有陆云戟会出面为他说话。

现在在陆云戟心中他也是魔物了。

他想明白了一件事,太清山养他只是为了这一天,一只从噬渊里出来的魔龙无法处置,养在陆云戟身边是万不得已。

他们一边养着他,一边寻找可以压制他魔族血统的手段。

现在手段找到了,原来自己之前只是一厢情愿,他本来还想当个道士,可以永远陪在陆云戟身边。

他想明白了,但是还是不甘心,为什么是陆云戟呢?他之前和自己是假的吗?

喘息可以作假吗?爱意可以作假吗?那些反应都是假的?

逐白望着天,在刻咒印的时候他一声都没吭,只是望着天,天上乌云翻滚,迟迟都没有降下雨。

以前陆云戟总是打趣他,说你怎么像个小姑娘,生气难过看看天气便知。

陆云戟下咒印那天,太清山没有雨,只有层层相叠的乌云,乌云笼罩于太清山上,仿佛一个黑色的罩子沉沉下压。

原来痛到极致,天气是这样的。

这场酷刑足足进行了三个时辰,像是凌迟一般一刀刀剐下他的肉。

咣当一声,匕首扔在地上,他终于看到陆云戟有了片刻的松动,他的手在抖,好像绷紧到了极致,终于露出了一点破绽。

陆云戟在手抖,他的师尊竟然有一天会手抖。

陆云戟大概没有想过逐白会这么沉默,他以为逐白会挣扎,如果逐白真的要动手,这件事不会这么容易做成。

可他太沉默了,让陆云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太清山道士修炼大多数都是越来越无情,陆云戟本来也是想这样养他的,没想到逐白感情充沛,看到虫子死了会想哭,哭起来又下雨。

有时候看到虫子死了又想笑,露出一个孩童天真而残忍的笑意来。

陆云戟之前一直带着逐白修道,想让他沉着冷静,心绪不要有这么大起伏。

逐白变得跟陆云戟期待的样子越来越像了。

“为什么?”逐白问。

自从因为杀了一个灵兽,被陆云戟罚在悔过崖三个月之后,他好好控制自己,没有杀一个太清山道士,也没有杀过一个人族。

按照太清山立下的规矩来看,他完美无缺,没有犯下任何过错。

为什么?

陆云戟按住自己的手,道:“我不能让他醒来。”

原来没有做错事也会受罚。

噗嗤一声,陆云戟拔出他胸前的长剑,带出一股鲜血,铁链松开,一件白衣盖在逐白身上。

陆云戟最后竟然给逐白盖上一件外袍,好像他们的温情还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