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七想了想,托着柯泥走向苏九归。
他到的时候果然一切都结束了。
柯泥连站都站不利索,下地腿就发软,温七只能勉强扶着他。
苏九归站在两盏红灯笼中间,他旁边跟着一副傀儡,那傀儡是竹子随手扎的,风一吹,衣袍裹上嶙峋竹骨,显现出里面根本不是人,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副骨架。
不知道为什么,温七总觉得苏九归和一副傀儡骨架站在一起更加不像个人了。
苏九归脚边躺着两个人,一个已经是尸体,一个还在垂死挣扎。
妖物的死亡很缓慢,苏九归没有捏碎他的心脉,蛛丝很锋利,下手极其准确,他早就说了自己只想要妖丹,对其他东西根本不感兴趣。
陈恒被生剖了妖丹,躺在旁边苟延残喘,他刚才惨叫时咬到了自己半截舌头。
陈恒的胸前有一个很小的口子,蛛丝曾经在里面游走,然后准确拿到他的妖丹再全身而退。陈恒大概根本没想过自己还有这么一天,躺在那儿甚至有些可怜样。
温七有些看不下去,想要带着柯泥走,他觉得这小少爷细皮嫩肉的,应该也见不了多少血。
他刚想走,柯泥却不愿意,拉也没拉动。
柯泥慢慢蹲下来,看小狗一样看着陈恒。
陈恒本来躺在地上等死,看到柯泥之后却下意识想跑,温七大概能理解,人都是要脸,死也要死成个英雄样,他接受不了这样,为什么让柯泥来看?
他把柯泥当个狗来养,怎么打怎么骂都行,那是他的奴才,哪有主子死了让奴才来看的?
陈恒抬起头,看见柯泥的脸,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瞳孔骤然收缩。
陈恒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想挣扎,可他都快死了,根本翻不出什么花样来,只能狼狈地抽搐。
像是一条鱼,被开膛破肚了非要扑腾两下。
陈恒要死,柯泥就蹲着看,陈恒临死前要跑,柯泥也蹲着看,陈恒跑的时候挣扎太过,鲜血越来越多,柯泥也就看着。
他这么一直看,一直看,等看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眯了眯眼。
陈恒嘴里发出啊啊啊啊的声响,像个可怜的蛆虫一样扭来扭去。
后来陈恒动了动,连个手指都蜷缩不起来,只剩下了呼呼的喘气声。
赫赫赫赫
他喉咙跟坏了一样,临死之前本能想要求生,可是气息越来越微弱,越努力越无力。
柯泥看腻了,他站起身,看向身边的两个人。
温七看不得这个,但人也没跑,就是规规矩矩站在苏九归身边,像是个忠心的奴才。
柯泥一下子就知道谁是管事的。
苏九归对陈恒没兴趣,他眯着眼眺望着天边亮起的那一道光,暖光在他脸上度了一层,勾出他挺直的鼻梁。
苏九归脚边躺着的就是陈恒,就剩下最后一口气,这四周都是腐烂与死亡的气息,和苏九归形成鲜明的对比。
越是这样,柯泥就觉得他越是漂亮。
苏九归察觉到柯泥的目光,问:“看完了?”
柯泥有些呆愣,点了点头。
“走了。”苏九归道。
温七了然,他们一旦在哪里露面这地儿就不能待了,玄符军会追随着他们的脚步一路寻过来。
温七吹了一声口哨,原本静谧的林间突然有什么东西在奔跑,马蹄声震天,一路跑来林间,惊动飞鸟振翅而飞。
一辆马车停在跟前,柯泥看到马车上悬挂着一个铃铛,大概以前是给牛用的,有人的手掌那么大,牛铃铛上刻着一个字 苏。
柯泥好像懂了,世道乱,玄符军不顶用,修士忙着抗魔,普通人若是遇到妖邪走投无路会找一些“散官”。
“散官”是民间人的称呼,对应的是玄符军,还有一些有品级的小官。
“散官”有些是妖人有些是修士,只要给银子他就能帮你干件事。
这里面苏九归很有名,第一他身上背着魔族通缉令,可他却明目张胆从不更改自己的姓名和容貌。
第二是他身上的传闻,都说这人生性残忍,会生生剖出妖丹然化为己用,有时委托的人银子没带够他也没所谓,若是这个妖足够让他感兴趣他也会接这桩生意。
柯泥家里应当是委托了苏九归,才让他一路找过来。
柯泥看见苏九归怕得要命,别的“散官”一般都是为了要钱,但苏九归是为了妖丹,他刚才应该已经拿到陈恒的妖丹了。
柯泥害怕这位活阎王心情不好把自己也一并弄死。
柯泥后退一步,温七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他有些两难,被温七一巴掌塞进车里。
温七用不着赶马车,苏九归养的竹子傀儡会做些粗使活计,傀儡娴熟地拉过缰绳,戴上斗笠,只要不细看,都分不清这人是个傀儡。
马车行驶了一天,傍晚时停在一间破旧宅子前。
柯泥有些茫然地跟着温七和苏九归走,传闻中苏九归十恶不赦,柯泥怕他跟陈恒是一类人。
温七忙着一些杂事,在房间进进出出,大概是怕他走丢了,把他放在苏九归房中,柯泥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