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白在此地才算是如鱼得水, 他甚至难以想象逐白进入噬渊是什么样, 凌天石矿甚至不如噬渊的十分之一, 他就已经如此可怕。
逐白的阴影将金蝉死死笼罩在身下,他身上魔气萦绕, 背后的黑雾如有实质, 从他身上挣扎而出, 变成了一张张……人脸的模样。
他不是一个人, 他是……无数人,他越强身体里的东西也就越强, 不断繁衍生息, 如果他回到噬渊会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季原初一直警告苏九归让他不要放逐白出来是这个意思。
张奴被吓得后退三步 ,他以为自己伺候三个主子已经是极限, 所谓的魔化不过是其中一人脾气不大好,根本没想到逐白的真正面目是这样。
逐白向前倾身, 黑发倾泻而下,这样细微的动作已经让金蝉害怕到一动都不敢动。
害怕到极致,一阵风吹来都让人打个哆嗦。
逐白捏住他的脖子,漆黑的龙爪紧紧卡住,然后极为漠然地看着金大□□头大的双眼。
这只蝉,在逐白手中就真的只是一只蝉。
逐白有些失望地看着他,所谓的金大人也是看中了他身上的东西。
逐白贴近他,轻声问:“要回到过去吗?”
这是一句很轻佻的话,近似于嘲弄。
金蝉神色惊恐,他本来以为自己是不败之地,他可以永远回到过去,这是他的巧劲儿,没办法把对方弄死就一次次回去寻找弱点,一般被他困在时间里的都会把自己耗死。
但只有在逐白手中不是这样,他清晰意识到自己不管重来多少次都杀不死逐白。
蝉活不过夏天,逐白就是他的秋天,不论他怎么逃跑都会迎来逐白。
咔嚓,金蝉感觉到自己的颈骨就要断了,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不怕……他死在这儿?”
他还在垂死挣扎,他在提醒逐白,苏九归还在这儿,金蝉一旦失效,凌天石矿坍塌,苏九归可能会被埋葬于此。
逐白停了,他垂下眼,鸦羽般的睫毛遮住他的眼睛,让那双骇人的黄金瞳此时有了些许柔情。
“他不会死,”逐白道:“你会。”
话音刚落,凌天石矿深处传来一阵咔嚓声,一个时间的盖子裂开一个小缝。
狂风如刀刃旋转,在他身上割出阵阵伤口,那种力道不分你我,也同样伤害着逐白,但逐白一动不动,龙鳞无坚不摧。
而张奴则体验到了什么叫做千刀万剐,一个小棉花精很难承担时间割裂的痛苦。
第一次,金蝉体验到什么叫做扭曲时间,他好像听到有千万人在他耳边惨叫,那是他杀死的云间城人,他们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天府大人从肚子里爬出来。
他的肚子也隐隐作痛,他一低头,恍惚间以为自己也被人开膛破肚,从他肚子里爬出来的应该是什么呢?
蝉蛹吗?
他不可以繁衍,他是为了逃避死亡而不断让自己回到过去,他根本就没有未来。
周身有风在旋转,他一抬头看见了无数张黑雾化成的脸,他们不算是逐白,而他眼前的才是。
逐白没有表情,他更接近于一个神而非一个人,是苏九归给了他很多人的心思,一旦苏九归不在场,没有人能让他有片刻的松动。
金蝉从一开始就错了,他就不应该去动苏九归,如果他那位师尊在场说不定还有可能救自己一命。
金蝉感觉自己肚子很凉,逐白的手拿出来,他的手上沾了一些血,让他皱了皱眉,不过最让人无法忽视的是躺在他手中的金丹。
金蝉的金丹,漂亮而又璀璨。
“多谢,”逐白道:“很漂亮。”
逐白睚眦必报,金蝉因为自己想要生剖苏九归的灵相而付出了代价。
啪的一声。
苏九归踉跄后退,他收回了放在张奴额头上的手指,他刚从识海中走出来,对于自己看到的东西简直感到不可置信。
伴随着他从识海中走出,凌天石矿快速发生变化,凌天石矿本来很特殊,山体呈浅黄色,被烛火一照显得像是一座金山,在此地本来照明极为便利。
但是现在变了,凌天石矿陡然变灰,世界变成了灰色,灰烬如抽丝般从矿顶落下来。
这个世界在“枯化”。
苏九归都很难解释这是什么东西。
不对,苏九归刚进来时还能感觉到时间,他经历过凌天石矿坍塌的过程,金蝉还在起效。
苏九归猛地转身,他刚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到凉亭,现在凉亭完好无损。
他刚走到亭口就停止了脚步,凉亭内有一张石桌,现在金大人就躺在石桌上。
他双手张开,金色的衣袍将他包裹,宽大的衣袖就像是蝴蝶的两片翅膀,金大人的脸上果然是一只金蝉的模样。
他歪着头,两只翅膀还在细细抽搐,他躺在这儿像是一个死物,可他还没死,只留下一只眼睛还能动。
他被逐白留在此地,和凌天石矿的人永远困在一起,只要矿工死多少次他就会死多少次。
对于一只蝉来说,没有比困在过去更好的惩罚。
逐白让他真正体会到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远处有水流涌动的声音,原本像个巨大的漏斗一般的深坑现在即将被填满,黑河的水淹没了蜂巢,冲散了所有矿工。
魔气蔓延开来,苏九归本来以为整个广陵城最大的后果不过是金钱疫爆发,现在看来逐白才是那个最大的隐患。
如果逐白无法控制自己的魔气,广陵城的禁制对他来说就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