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蛇女?”红柳问。
“就是一条靥蛇,”温七将云间城靥蛇案跟红柳大致讲了讲,又道:“她住在我师尊脑子里。”
红柳闯荡江湖听多了怪事,第一次听到这么怪的,问:“人还能住在别人脑子里?”
温七自己都半知半解,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可能……”
后来温七和红柳走远了,逐白却楞在原地。
苏九归不是没给他留东西,他给自己留了,只不过他没发现。
他一人站在石阶上,前后都无人,旁边倚着一棵歪脖子枯树,逐白站在那儿显得身影尤为落寞。
张奴在旁等他很久都没看逐白动弹,心想那两个小崽子对殿下来说应当很重要,他从来没见过逐白这样送人。
目送了不算完,现在按照脚程温七和红柳都走出太清山边界了,逐白依然一动不动。
“殿下?”张奴轻声唤他,“殿下?”
“殿下!你等等!”
逐白突然扭头就走,他走得太快,张奴有些跟不上,只能抱住逐白的衣袍。
刚进门,逐白立即道:“给我镜子。”
自从乐安城遭镜妖之后,张奴看见镜子就害怕,平日里都好生收着。
他有点莫名其妙,赶忙去找了一面镜子给他。
逐白撩开自己的发丝,露出左耳,他看了半响,张奴根本看不懂他在干什么。
过了片刻,逐白问:“我以前有痣吗?”
张奴仔细去看,逐白左耳后真的有一颗小痣,太浅了,让人一时间难以察觉。
“没有。”张奴一口咬定。
逐白看他,张奴道:“真的,殿下过去绝对没有。”
张奴太熟悉逐白了,他以前小心翼翼侍奉着魔龙,就是通过细微之处判断逐白身体里的是哪个人。
张奴记得逐白身上任何细节。
逐白不信,他经不起失望,突然,他一压眉,耳后开始攀爬起漆黑的龙鳞。
张奴呼吸一窒,还以为逐白要发疯,龙鳞自耳后长出,就要把那颗浅痣包围,龙鳞冰冷,所过之处如同镰刀割麦,正要覆盖小痣时。
那颗痣竟然……跑了?
张奴忍不住惊呼出声,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痣是个活物。
逐白的龙鳞一路碾压,小痣落荒而逃,从耳后一路南下,跑到逐白手腕处突然不动了。
要杀要剐随他便一般,小痣不断变化,竟然化成一条墨色小蛇缠绕在逐白手腕上。
靥蛇。
跟以前一样怕他,之前他们共同在苏九归身上,逐白一动靥蛇就跑。
靥蛇寄居在魔龙身上,战战兢兢,每日把自己缩成一颗几乎看不清的小痣。
“这是……”张奴瞪大眼睛,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这这这!”
逐白大口喘息,他想到苏九归临死之前吻他的耳朵,对他轻声说:“逐白……”
在梦中,苏九归也是附在他耳边,情动时叫他的名字,“逐白……”
苏九归的身影重合,逐白甚至分不清。
苏九归临死时并非什么都没做,他把靥蛇给了他。
靥蛇没有金丹,苏九归身上这么多妖物,只有靥蛇情理上讲不是被他吞噬的。
靥蛇附着在苏九归身上,缠绕在苏九归的指间,像是一枚戒指。
苏九归无法把蛛丝或者藤蔓转给他人,但是靥蛇可以。
一个人怎么算活,灰飞烟灭,身体都没了算死了吗?
苏九归第一次身陨,死了肉身。
第二次身陨落,死了残魂。
他还有最后的东西,一抹灵识。
苏九归是个妖邪,妖邪不会不给自己留退路,他在临死之前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霍清死后活在蛇女的脑子里,蛇女死后带着霍清住在苏九归的脑子里。
而苏九归死后……住在逐白的脑子里。
他没给自己留东西,没留遗书也没留情话,他把自己留给他了。
在梦境中,苏九归把最后一丝灵识交托给逐白,任凭逐白操控。
所以逐白才能得逞,让苏九归灵力尽失,逼迫苏九归在梦中一遍一遍叫自己的名字。
不对,仅此而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