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闻言,低身一礼,退下了,婢女是郑府家生子,倒是先看向了郑宓,待郑宓点头,方退去了稍远些的地方。
屏退了下人,这株枝叶茂密的大树下便只剩了她们二人。
有蝉鸣一阵间隔着一阵地传来,阳光漏过树叶,零碎地照耀下来,金色洒落在明苏的发顶,使她的面容格外柔和。
郑宓笑道:“殿下有何事,这下可以说来了吧?”
明苏没有立刻出声,而是看着她,直直地看了一会儿,方开了口:“你不要嫁给五皇兄。”
天热,即便站在树荫里,暑气也是一阵一阵地扑面而来,明苏的鬓角都汗湿了,可见在这儿等了有些时候。郑宓没想到她等了这许久,竟是为与她说这个,不由好笑道:“为何?”
她这般严肃,她却笑了,明苏也没恼,仍旧是她有些古板的严肃神色,语气里带着一抹审慎的意味,道:“他不好。”
郑宓又问:“怎么不好?”
明苏便是一阵沉默,眼睑微微地耷下来,唇角稍稍抿起,显得有些凝重。
郑宓便知为难她了。
信国公主虽是宫中最年幼受宠的那位殿下,性子却极好,且还有些温吞慢热,从未见她生过气,宫人们没有不喜欢她的,于是早早地便有了温良恭俭让的美名。
郑宓与她相识久了,知她生来就是这么一个斯文端方的性子,要她在旁人背后说人坏话,未免为难,更不必说,这位旁人,还是她的兄长。她正要随意说些什么,将这话头绕过去,却见明苏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突然间抬头看着她。
“五皇兄脾气不好,有些冲,沉不住气,而你却爱悠然闲适,从容行事,与他性子合不来;五皇兄好武厌文,文才粗陋,而你博古通今,好读书,手不释卷,你与他说不到一处去;贤妃娘娘只此一子,珍爱逾常,寄予厚望,对儿媳必格外重视,日日教导时时提点,你做了五皇子妃,一定会处处受制,很不快活。”
她一条一条地述说,神色间有一股执拗劲儿。
郑宓本就不愿嫁入皇家,且如今的皇后已是郑家女儿,祖父也无意再与皇家联姻,使得郑家煊赫太过。这桩亲事注定是贤妃母子一头热罢了。
她心中有数,却没想到信国殿下竟为她想了这许多,她微觉温暖,语气也柔和许多,笑着道:“多谢殿下警示,臣女记下了。”
明苏脸上两个小酒窝又冒了出来,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郑宓也跟着笑了笑,却有些心事重重。
明苏看出来了,问:“你因何烦心?”
她语气里满是关切。
蝉鸣声渐起,显得悠长而响亮,却意外地不使人觉得吵闹。
郑宓就在这蝉声中想了一会儿,说道:“只是觉得无人靠得住,无人说得来罢了。”她到了婚配的年岁,可却不知有谁能相配,也不知何人可共白首。近日里,除了五皇子,还有不少人家托了媒人上门,可这些媒人口中的佳公子,她一个都不识得。
想到将来要与一未曾谋面的男子过一生,她便茫然烦扰,倒也不是惧,只是多少有些觉得无趣罢了。
她回过神,便见信国殿下正努力地挺直腰板,努力地显得成熟稳重,为了显得高些,连脚尖都几乎踮起来了,期待地望着她。
郑宓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解地看着她。
明苏眼中闪过一抹急色,口中却力图镇定道:“我前几日将《国策》读完了,先生夸我见解独到,天赋异禀,悟性好。父皇也夸我读书快,假以时日,一定能比肩大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