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无法被归为“人”,但余乐和季小满是实打实的自然人类。阮教授未必会执着于救他们,怀有恶意主动杀死的可能性也不大——既然阮教授能在主脑的追捕下活这么些年, 不会做毫无价值的事情, 最多将他们利用到极限。
现在棋局的主导人是阮教授和唐亦步, 自己能做的相对有限。
阮闲不觉得唐亦步会真的把自己这边的人当作同伴,他手里最有用的筹码莫过于s型初始机, 在π身上取得的新灵感。如果有机会验证,它也许会成为不错的谈判条件……
不知道是因为暂时失去主导权,还是下意识将唐亦步作为对立的第三方思考。就算对自己能活下来这件事有充足的自信,阮闲还是有点烦躁。他搂紧怀里的铁珠子,后者用颤抖的声音嘎了一声。
算了,还是先看看那位阮教授打算给他们展示些什么。
阮闲离开墙边,向身边的门里看去。有那么一秒,他的大脑是空白的。
那是研究所的大厅。地板光可鉴人,大厅中央的展示光屏还在工作。大厅边上摆放的观赏植物生机勃勃,翠绿的叶子在光照下仿佛在发光。不少穿着研究服的人影凝固在空气里,轮廓模糊,如同曝光过长的照片。
诡异的是,大厅墙上挂着的钟表却在一点点走着。时间的流逝与静止怪异地糅合在一起。
这曾是自己世界的边缘,自从进入研究所,阮闲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道大门。
根据唐亦步的说法,苏照本人生前是有名的探险家,长年活跃在各个危险的自然区域。而自己所在的研究所对访客的要求十分严格,苏照不太可能具有相关的记忆。康子彦作为具有竞争关系的普兰公司的高层,顶多在别处被接待,不可能被允许进入这里。
记忆来源并不是那两个人。
余乐、季小满和自己的脑都不是电子脑,也没有安装感知干扰设备。假如这不是纯粹的人工幻境,那么记忆的来源……
理论上,这很可能是唐亦步的记忆。
只是眼下的场景和唐亦步之前给出的说法完全矛盾,如果他是末日后才被阮教授制造出来的,不可能有研究所的记忆——二十二世纪大叛乱初始,研究所之类技术支持机构是首要打击对象。估计当天研究所便成了废墟。
唐亦步对自己的身份非常敏感,对过去的经历也讳莫如深。考虑到自己也不会蠢到把自己的一切和盘托出,尽管好奇,阮闲开始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
而现在,某个猜想抑制不住地从他心底钻出来。
【我的制造者认为我是个失败品。有次我没能及时完成课题,他再也没有回来过。我一直在等,认为他会像往常那样继续完善我的不足,结果最后只等来了他的书面销毁指令。】
阮闲将怀里铁珠子的壳子抱得咔咔作响。
他曾思考过,阮教授花了这么大力气将唐亦步引到身边,那仿生人身上一定有较为重要的数据。现在看来,情况或许比他想的还要简单。
曝光唐亦步最重要的身份,将对方逼到不得不做出选择的境地。同时给予自己这边危机,趁机收集数据……如果换做自己,绝对也会这样做。
忍住,阮闲对自己不断重复,将所有情绪全压在心底。
在看到真正的证据前,自己绝对不能动摇。虽然可能性小一点,这也可能是阮教授本人的记忆,是针对自己的试探——毕竟“阮立杰”这个名字已经暴露在外,对方不会放弃这么个微妙的疑点。要是他的存活和阮教授没有关系,对方这么做也是可能的。
他必须确定这段记忆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