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空落落的。
心脏似乎被起伏的海水淹没,被浸泡在其中,冷且酸涩,海水在胸腔内翻腾。
顾时倦突然觉得原本悬着的某种情愫突然落地了,他拿起桌上的钥匙和岑尤的手机,快步走出了门。
他不想再去纠结于喜欢不喜欢的问题上,他只知道他是在意的,想要去保护的,舍不得让岑尤委屈的。
那是他的彼岸,他的人间。
好在他今天是开了车过来的,但是等坐到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顾时倦却突然愣住了,他才发觉自己毫无方向。
他根本不知道岑尤在哪,也不知道他会去哪,城市那么大,任何地方都有可能会是岑尤回去的。
顾时倦有点烦躁地抓了下头发,拿出手机打电话给蒋澜。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那边很吵,时不时传来几声「三带二」,「不出」这种话,蒋澜声调愉悦道:“怎么了!我们少爷有何贵干?”
“有事,岑尤他,他跑了。”顾时倦迟疑了一下,语气有点无力。
蒋澜那边像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门里面的嘈杂被关注了,又安静下来。
他语气非常地兴奋:“什么情况?!我靠你终于下手了吗?我就说你别这么急,这下把人吓跑了!你个禽兽——”
顾时倦手紧了紧,恨不得先给蒋澜脑瓜子上来一锤。
但他很快又瘫了下去,一方面蒋澜也没说错,说不定真的是他做了什么,只是他忘了。
“是……都怪我。”顾时倦捏着手机,叹气般呢喃了一句,把电话给掐断了。
不管怎么说,得先把人找到了才行。
顾时倦晃神间又想起来岑尤来,总是笑眯眯的,眉眼弯弯的,别人说什么他总是很好脾气,而且还什么都会做,会做饭做甜点,喜欢小动物。
软软甜甜,像是乖巧的小猫一样。
他揉了揉眉心,握紧了方向盘,他虽然不一定找得到,但是一定会尽他所力去找,他的不舍得。
跑出来之后岑尤就后悔了,他坐在出租车后座,抓了抓卫衣的下摆,看着外面渐渐变黑的天空和飞速后退的景色有点茫然。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自己这是在干吗?闹脾气吗?
出租车司机估计也是看他不高兴,没有没话找话的跟他聊天。
岑尤揉了揉还有点泛红的眼角,突然觉得自己跑出去有点太无理取闹了。
他们是什么关系?普通比较好的朋友罢了。
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顾时倦会不会失望?他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知道。
连去哪都不知道。他出了门就随便拦了辆出租车,最后随便选在了去江边。
岑尤轻咳了一声,才发现自己出来的太急了连外套都没穿,穿在身上的卫衣只有薄薄一层绒,而且连手机也没拿,身上的钱只有口袋里的一些现金。
现在他不但是脑子空空,身上也是空空。
好在他出门那么匆忙的时候,还记得换了鞋。岑尤看看脚上的板鞋,闭眼露出了一个苦笑。
很快,岑尤就看到了江边广场的影子,而天色也已经全黑了下来。
“好嘞,慢走啊。”
“谢谢您。”
岑尤把兜里的现金掏出来,付给司机钱,不禁暗自庆幸起来。
幸好平时去超市都会多塞些现金在衣服口袋里,不然这么突然跑出来真就惨了。
他走下车,一阵冷风就吹了过来,岑尤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搓了搓已经冰凉的双手。
江边的路灯都已经亮起,不少住在附近的人都会在这时候来散步,或者来遛狗,虽然已经进入了冬天,但是人却一点也没少。
岑尤把手缩在袖子里,慢吞吞地沿着江边走,心里乱成了一团。
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幼稚了。
不管是突然冒出来的那些黑料,还是顾时倦看到那些东西的表情,自己的表现都太幼稚,太不成熟了。
岑尤把身子转向江水,看着毫无波澜地水面重重地叹了口气。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其他人身上,一定能够处理的很好。
要是发生在顾时倦身上,他肯定眼都不眨一下就知道该怎么办毕竟他都大四了,应该是二十二了。岑尤托着下巴,把胳膊肘搁在栏杆上想。
二十二岁都进入社会了,肯定经历很多事了。而且他还那么早开始兼职打工什么的。那句话不是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可是自己才十九……岑尤被风吹得有点麻木了,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他这个年纪还什么都不懂呢。
以前岑尤总觉得,要差个好几岁才能感受到对方跟自己的认知不同。可是只差了两岁半,他就感觉,对方离他好远好远。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层面的人。
正当岑尤唉声叹气的时候,脚边突然传来了几声汪汪声,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贴到了裤腿上。
他低头一看,是一只马尔济斯犬,小小的一只,眼睛黑黝黝的,正在起劲地拿脑袋蹭他的裤腿。
而牵着它的,是一个同样眼睛黑黝黝,亮晶晶的小男孩,正冲他眨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