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奚接过去捞了一个,小汤圆是豆沙馅的,入口即化,他抿了抿唇,小声说:“好吃。”
婶婶背过去抹了抹眼泪。
外面夜色里不远处有人在放烟花,一声声响在窗外,电视里元宵晚会那么热闹,好像突然时光倒流,回到了十几年前,她每天下班回来,都能看到那几个孩子凑在不算宽敞的茶几上写作业。
可她现在头发都快白了。
傅游年看到她起身去了厨房,就轻轻地拍了拍郁奚的肩膀,让他接着吃东西,然后跟过去。
“你过来干什么呀,留他一个人。”婶婶回头说他。
傅游年给她拿了几张纸巾。
如果当初父母去世,叔叔和婶婶没有收留他和傅如琢,他们唯一的去路就是福利院,在那里会过成什么样,完全无法想象,但这么多年他并没有道过谢,有时候恩情太深,一句谢谢显得轻薄。
傅游年很轻地搂了下她的肩膀,看到她眼角的皱纹,曾经流了太多眼泪而显得有些浑浊的眼睛,笑了笑,低声说:“妈。”
一个字就足以让眼泪决堤,她捂着嘴差点直接哭出声,抬手把傅游年从厨房推了出去。
郁奚有点忐忑,他低头吃了一口汤圆,傅游年还没出来。
现在已经十点半多了,这儿还给傅游年留着一间卧室,就是两个人睡可能有点挤。
傅游年过去看了一眼,比单人床要宽敞,低头问了问郁奚,郁奚没什么意见,就拿着被子过去铺好。
郁奚去洗了个澡,然后跑回房间,湿漉漉地往傅游年怀里钻。
“要擦头发。”郁奚拉着他的手摸自己还在滴水的发梢。
傅游年从他手里接过毛巾。
“你婶婶是不是也不喜欢我?”毛巾从头上垂下来,挡住了眼睛,郁奚小声地问傅游年。
“没有,她那么喜欢你。”傅游年说。
郁奚不太信,他有点沮丧,觉得自己没办法让傅游年家里人满意。
傅游年拿开毛巾,低头亲了亲郁奚的额头,说:“对不起,她可能有点拿你当我弟弟了。”
“为什么?”郁奚转过身勾着他的脖子,“我和你弟弟长得像么?”
傅游年摇了摇头,“我弟跟我叔叔长得比较像,你俩差不多大吧,要是他活着,今年也是二十一岁。”
郁奚还不太清楚傅游年的弟弟到底是为什么自杀的,他不怎么敢问,但是傅游年其实不介意。
“我当时还在上学,而且要去拍戏,为了片酬,没空每天在医院陪他,”傅游年说,“晚上过去看他的时候,总是听到他在喊疼,他每天都在腿疼,浑身发烫,很容易就被传染上别的病,化疗完吃不下饭,喝水都吐,做骨穿疼得浑身脱水……”
那几年傅如琢大概过得痛苦又折磨,身边隔三差五就有死掉的人,找不到可以移植的骨髓,毫无期望。
没有人知道他有多希望摘掉身上的管子,哪怕走出去一天晒晒太阳。
很多病人都会经历这样抑郁消沉的情绪低谷,不管是慢性病,还是重症绝症,能够将人杀死的不只是疾病,还有人自己。
连傅游年也不懂,他无暇顾及他的情绪,唯一的念头就是赚钱,要是傅如琢没有自杀,还继续熬着等待治疗,傅游年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会为了钱去做什么。
郁奚曾经有一次听到罗辰劝傅游年跟他分手。
当时他不明白为什么,但是也没有去问,若无其事地回了家,现在才突然明白过来,在罗辰眼里,他也是那种可能会情绪失控的病人。
“我会找机会跟他们稍微提一下的。”傅游年抱着郁奚很轻地啄吻他的唇。
“没关系,”郁奚有点脸红,傅游年总喜欢这样一下一下地亲他,“他们对你那么好,要是拿我当……能觉得安慰也没关系。”
说完,郁奚指尖蹭过傅游年的眉骨,“反正你喜欢我就够了。”
傅游年翻身压着他倒在床上,按着他的腰顶他,身下的钢丝床随着动作咯吱咯吱的响,郁奚蹬着他肩膀把他踹开,耳根微烫,攥着裤腰不放手,低声骂他:“待会儿被人听到了,不要脸。”
傅游年也没想真的在这儿跟他做什么,只是逗他玩,听完笑了半天,想要拉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