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始。”江倦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望向萧始。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端详过萧始了,几乎是在用目光一寸寸描摹那人的轮廓,将他多年来的每一丝改变都尽收眼底。
萧始在他心中始终是当年那个年轻、狂浪又放肆的样子,但他却没有发现在岁月的销磨里,那人也学会了收起一身硌人的棱角和伤人的尖刺,会将他揉在最温软的肚腹,哪怕他常常会狠插他一刀,让他鲜血淋漓。
可他再没像从前那样暴跳如雷,反而是连血都顾不上抹一下,强忍着疼对自己敞开怀抱,从来都不在乎那拥抱只会让刀尖陷得更深。
他该重新认识一下萧始的——在重逢时。
但他们都回不去了。
江倦觉得自己从十九岁以后就一直活在悔恨中,大到生命,小到粒米,从来就没有他能真正守护住的东西,无时无刻不让他疲惫焦虑。
但他从没想过萧始有一天会成为他的心病。
沉疴都是烙在骨子里的,即使是现在的他也想不到萧始居然真的扎根在了他心里,成了撕裂阴霾那一线微光。
他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疼,却没想到还能更疼,如切肤,如销骨。
如撕心。
“那个时候……我拉住你的那个时候,我其实在想,应该跟你好好道个别的……”
江倦说。
“可是又一深思,觉着我每天都在跟你道别,也不差这一回了,所以没有说出口。这些天想下来,我一直觉着那时的做法是对的,以后要走,我也不想跟你打招呼了,所以咱们分开的那一天,就谁都别矫情了吧。”
“我不。”萧始拒绝得比江倦想的还干脆。
“……你不什么?”
“你都说了我是狗鼻子狗记性,还想跑到哪儿去?跑哪儿都能找回来。但是……”萧始稍稍往前一凑,就贴着他的额头吻了他一下,“别跑太远了,找太久,我会很想你。”
两人都不再言语,各自埋头做着手里的事,等树芽都移栽到纸杯里,夜幕也已悄然落下。
“他在这里。”江倦指了指被翻松的土地,“不是很深,半米左右就能看到,小心一点。”
他跪在地上,没用锹铲,徒手往下挖着。
起初因为上层的土壤松动,他挖得并不费力,但下层土壤坚实又干燥,相比之下要吃力许多,看着他指尖都磨破了皮,萧始握住他的两手,吻去了他指心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