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上十多年,厝村其实有很多类似的建筑,分属于不同姓氏的祠堂,近几年移风易俗拆掉了不少建筑,这座祠堂算是保留得最完好的,也成了附近居民祭祀和凭吊的地方。
一般来散步的居民走到山路尽头就会折返下山了,不会走进祠堂来,因此山顶格外安静。
跨进高高的门槛,一道清瘦沧桑的背影正在廊下清扫落叶。
“外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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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念的外公叫李元书,从周念记事起,他就在这祠堂里做守庙人了。
听李一清说,他从前是村里唯一的物理老师,十分受爱戴。
在周念的认知中,物理就等于科学。
可是教科学的老师怎么会成了略带迷信色彩的守庙人呢?
李一清回答说,因为外公孤单,他想要离外婆更近一点。
后来周念理解了。
祠堂是缔结死者和活人关系的地方,是他们离思念的人最近的地方。有人相信科学,可当科学事实过于冰冷时,唯物主义者也要溃败倒戈。拜在神佛脚下,就像抓住了最后一丝希望。
再后来,周念也喜欢来祠堂坐着。
有时遇到不会的物理题目,周念也会拿来这里找李元书指点。
挺有趣的画面。
一老一少,坐在香雾缭绕的祠堂里………讨论重力加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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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念将那袋粽子和鸡蛋拿给外公,去祠堂里对着神位拜了两下,很快就出来了。
和李元书口头讨论了那道行星轨迹题,李元书说不大出来确切答案,只能大抵和周念说说思路。
“老咯,外公好久没看书啦。”
不知道为什么,李元书说这句话时,周念有点想哭。
过了一会,老人从侧屋拿着一篓子福饼过来,说是下个月游灯节要拿去派“福”的,叫周念先拿几个走。
说是福饼,其实就是带了一点甜味的干饼,没多好吃,就是讨个吉利。
周念没有多拿,认认真真地数了四个,爷爷奶奶、爸爸、还有自己。
犹豫片刻,又从篓子里再拿了一个,握在手心却没有放下。纠结好一会,终于做好决定,拿走了五个福饼。
“下山去吧,天快黑了。”李元书弯着眼慈祥地摸了摸周念的后脑勺,泛青的瞳孔蕴着周念不懂的情绪。
周念和他告别,“外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