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念看着桌面上拍立得拍下的第一张照片。
——那片昏蓝的礁石、咸湿的海风、燃烬的烟花,以及发现了周念的相机, 于是对着镜头露出混不戾笑容的姜陆潮。
海浪声好像仍在耳畔拍打。
不知哪来的勇气,她跑出了房门。
轻巧的身子无声跑出家门,气喘吁吁地爬到后山山顶, 在那棵祈福树上拽下了一根红丝绳,又回到家,从抽屉里翻出自己从前的手链, 将繁琐的绳结一点一点散开成细绳,再将红丝绳编进手链。
从15岁跨入16岁的夜晚, 周念安静地俯在书桌台灯下做着不太擅长的手工活。忘记了那些别扭的自卑和难过,脑海里出奇平静的只剩姜陆潮的身影。
一夜没有阖眼。
当她拿着手链匆匆出门时已经是早上七点半,姜家的院门敞着, 姜元德正在骂骂咧咧地填补着门框上被姜陆潮用烟头烫出的窟窿。
他说, 姜陆潮已经走了。
一夜高涨的情绪陡然停滞, 周念讷讷说,这样啊。
然后默默往回走, 爬上坡道,耳畔一声叮铃。
唐逸舟骑着自行车冲她按铃, 那条刚拆了石膏的小腿颤巍巍踩在踏板上,冲周念招招手, 笑容无比明朗。
“念念!上车!”
周念侧坐上后座,唐逸舟蹬着自行车站了起来,车轮顺着坡道, 向着海岸线疾冲而下
耳畔海风剧烈拍打着耳膜, 她的裙摆飞舞起来。周念攥着那条红色手链, 心跳急剧加速,浑身上下的勇气仿佛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然后看到拐角正在打车的姜陆潮和赵启。
一个急刹。
四个人显然都挺意外的。
姜陆潮抬抬眉梢,“来送哥?”
高扬了半天的勇气在对上男人视线的瞬间,就像漏了气的气球,“咻”的一瞬消散得没有踪影。
周念在后座抓着唐逸舟的衣角,不动声色地把手心的红绳塞进了唐逸舟运动裤口袋里,讷讷别开视线。
“不、不是,我陪他去复诊。”
周念说什么唐逸舟便配合什么,毫不犹疑点点头,“对,我不是前天刚拆的石膏嘛!”
赵启乐呵起来,“去复诊还要亲自蹬车,蛮励志。”
周念脸红起来。
也不知姜陆潮信没信她和唐逸舟拙劣的演技,跟着哼笑一声,绕过行李箱跳下了马路牙子朝她走来。
“行了,回去好好吃饭,好好长高。”
姜陆潮噙了笑,宽大的掌心落在周念头顶揉了揉。
还是跟一个月前一模一样。
个子小小,皮肤雪白,眼眶发红,像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