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延拥紧他,抚上他微蹙的眉心,安慰道:“他不过占据地利,阿喻无需太过忧心。”
“自我回庆州后,汤诚这一年来排除异己,将京城周围州府的官员大多换成自己人。而今我不过占据东部八州,若要攻入京城,恐怕……”
霍延道:“他若发难,便是朝廷的反贼,天下的罪人。他若成为皇帝,必定暴虐恣睢,致沧海横流,社稷尽毁。”
汤诚有野心没有错,但如果他的治国之能无法支撑他的野心,那就是他的罪过。
和楼喻相比,他不过是个权欲熏心的乱臣贼子。
唯有楼喻成为天下之主,方能鼓腹击壤、物阜民安。
楼喻叹息一声:“大盛刚刚恢复平稳,却又将再起兵戈。”
霍延无奈,他不愿见楼喻继续胡思乱想,索性欺身而上,用行动让他再也无暇思虑。
嘉熙二年,春耕伊始。
依祖制,每一年的春天,皇帝都要进行“扶犁亲耕”,文武百官也必须随同一起,以表对农业的重视。
楼秉即便身体不适,也不得不参与春耕。
帝驾从广德殿出发,数百禁卫军护驾左右,其后百官跟随,一同出了京城,前往城外耕地。
皇帝亲耕时,会有众多百姓围观。
早春寒风料峭,楼秉咳了几声,在内侍的搀扶下,踏下御辇。
百姓和官员皆跪伏于地,高呼万岁。
楼秉眺目远望。
天穹高阔,大地无垠,春耕的热闹场景映入眼帘。
山河无恙,何其难得!
他温声道:“都起来吧。”
众人依言而起,低首不敢多看。
汤诚站在他身旁,笑着提醒道:“陛下,请掌犁。”
犁就摆在不远处的地里。
说是皇帝亲耕,其实就是做做样子。
皇帝只需要扶着犁拉几步就算是亲自参与耕种了。之后他便可入观耕台,欣赏百官耕作的场景。
在内侍的搀扶下,楼秉一步一步走向耕犁。
一股寒风袭来,寒意钻入楼秉衣襟,体内寒气陡生,他微微发抖,嗓子涌上痒意,却硬生生忍住咳意。
楼秉伸手扶上耕犁。
内侍想要帮忙,被他拒绝了。
当着百姓的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并不想展露弱势。
楼秉发了狠地用力,耕犁动了一下。
周围顿时掌声如雷,礼官高声吟诵吉语。
楼秉垂眸,看着苍白无力的双手,唇边不由泛起冷笑。
他曾也随父皇参与过春耕,那时的他双臂有力,哪里像现在,竟孱弱至此。
汤诚啊汤诚,你未免欺人太甚!
内侍见皇帝面如金纸,手臂微颤,便知他已力竭,遂打算上前协助。
就在这时,忽然一支利箭急速穿来,箭尖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直逼楼秉胸口!
内侍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楼秉,箭尖直直扎在他的肩膀上,洇出一片血花。
人群寂静了一瞬,突然如沸腾的水尖叫起来。
“有刺客!有刺客!有刺客!”
“护驾!护驾!护驾!”
汤诚悚然一惊,连忙推开身边的人,奔向楼秉。
皇帝可不能这时候死!
他一边跑一边吼:“保护皇上!保护皇上!”
禁卫军听从指令,迅速将楼秉围得密不透风。
汤诚冲到楼秉身边,见楼秉安然无恙,不由心头一松。
“陛下,臣……”
楼秉骤然起身,怒红双目,当着百姓和群臣的面,厉声道:“禁卫军是怎么办事的!春耕为何会出现刺客?汤诚,禁卫军是由你管控的,你该当何罪?!”
众目睽睽下,皇帝遇刺是事实,不管皇帝有没有受伤,禁卫军都难辞其咎。
汤诚立刻跪地道:“是臣疏忽,让陛下受惊了。不过城外危险,还请陛下即刻回宫,臣必会抓到刺客向陛下请罪!”
楼秉却道:“禁卫军统领是谁?”
一人站出来,跪在皇帝面前:“微臣疏忽,请陛下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