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扬明白的。
许易扬下了车,车门关得很轻很柔,但是郑辰谨的心头还是随着他关门的动作重重地一震。
而许易扬的盲杖嗒嗒地敲着地面,他回家的方向,在他的心里,已经不能称为“家”。
但谁又有家了呢?
之后,郑辰谨变成了一个不着家的人。
如果医院值白班,他晚上就去实验室待到很晚,太晚了就直接在实验室的折叠床上睡。如果是值夜班,那就更好说了,直接睡在值班室。
很多次,郑辰谨对患者说“不要放弃”时,很多患者会说:“郑医生,算了吧,反正也治不好了。”
之前郑辰谨理解不了,为什么要放弃,即使当前的技术无法治愈,能做到把视力维持在最好的水平也是应当做的努力。
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郑辰谨没办法说,经历了许丽的这场病,他就明白了为什么“放弃”是一个那么难做的决定,最终还是被做出来了。
因为现实的打击太过沉重了。
有人可以为了让儿子们回归大多数,而放弃治愈自己的疾病。有人可以为了让母亲治愈她的疾病,而放弃甘愿生活在少数里的幸福。
活了快三十岁,郑辰谨很少放弃什么,就像他要考穗大医学院,抵着数不尽的反对声,他还是考了。
所以,一个一直以坚持为人生信条的人在放弃的道路上越走越远,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郑辰谨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做这个选择,尽管许丽的这场疾病将他推向了这个结果,但他仍不免回头望向背后那一片澄澈的星空,那一片他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星空。
第五十三章
来年一月末,郑辰谨接到了第八批援尼泊尔项目通知。
一月末,这座南方的城市终于舍得脱下火的袈裟,迎接应季的寒潮。但郑辰谨恍然以为,冬天在穗城赖了一年有余。
郑辰谨当上住院医师也已经快一年,院里动员他去尼泊尔,说有援外经历之后评主治会顺利很多。
郑辰谨当然会去,反正他没成家,没什么牵挂;反正他也一直没有忘记去青藏高原上看星星的理想。他不敢自诩能带着光,但他知道一定不会有人带琴了。
去交报名表的时候,他科室的陈姓护士长正巧一起跟他搭乘电梯。护士长为人热情,热情的中年阿姨总免不了关心年轻医生和护士的人生大事。
“小郑医生,你这一去就是一年,回来都三十……”护士长在此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