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的不是重逢初期,久未谋面产生的陌生感,是稍微熟了点,又要分离,心里茫茫然的空虚失落。
他记得靳烽在摩肩擦踵的人群中,把他放肩膀上,看跨年夜绚烂的烟花;记得被高年级学生欺压,靳烽请退役军官教他体能,数月后带着他找上门,指导他把那混蛋揍得满地找牙;也记得成年当晚他们坐在马路牙子边,靳烽磕开瓶盖,笑着说男人喝的第一瓶烈酒,得父亲开瓶。
但直到他高三,才算真正的团聚,继而面临上大学。缺席的种种,实则难以补足。
距离的远近,有时会让靳原觉得失控,缺乏安全感。
外面传来车子熄火,推拉车门的声响。
靳原出去迎接,奶奶满头银发,精神矍铄,乐呵呵地往他手里塞大红包。
靳原就笑,说那我提前给您拜个早年。
旋即,靳烽从车上下来。他早年待在部队,年过半百,身姿挺拔硬朗,眉眼凌厉不怒自威,看了眼靳原。
院子里嘈杂热闹,他们互相对望,同样的表情同样安静。
像陌生人似的。
尚瑜尽收眼底,在心里埋怨丈夫,巴巴的推迟会议赶回来,见到人又这样。
靳娴的事已经过去了,什么时候才能不犟,跟靳原低个头,好好说几句话。
餐桌上,奶奶挑了几件旅游的趣事讲。
谈起靳原近况,夸他参加国际物理论坛得了奖,跟着院士做实验发了好几篇核心,年年都有校奖学金,是靳家小辈里最出类拔萃的一个。
隔辈亲,但也是事实,外婆他们纷纷附和。
“这我知道,和研究生一起出去的,是团队主力。”
“我还存了学术汇报的视频,逻辑严谨口语流利,赶明儿让小新他们学学。”
……
夸得花里胡哨,靳原制止道:“一般水平,比我厉害的多了去了。”
“别人厉害是别人的事,你做得差挨骂,做得好就挨夸,”尚瑜看向背景墙似的丈夫,在桌底下踹他小腿,“对吧靳烽?”
靳烽没说过话,如同局外人般埋头吃饭。话递到他那边,依旧沉默。
热闹的气氛瞬间冷却。
片刻后,靳原打破沉寂,“我谦虚一下,你们别当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