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懒得洗了,将就对瓶吹吧。”毓秀在小桌对面坐下。
费小宏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这么对我?”
毓秀佯装生气道:“这么多年了才回来一趟,给你啤酒喝都是念着往日的情分了。”
费小宏哈哈大笑,拿起啤酒:“那我就不客气了。”
毓秀没喝,只看着费小宏喝,中途还抽空给费小宏做了两个小菜端出来。
费小宏的眼泪早已流干了,这会儿虽然伤心,但是眼睛干干涩涩,流不出一滴泪来。
而且他家办的是喜丧,费奶奶寿终正寝,走得安详,他也不想一直在自己奶奶的葬礼上哭哭啼啼。
酒过三巡,费小宏的意识逐渐模糊,他拉着毓秀的手腕,皱着眉头问:“你真的不出去吗?外头比这村里繁华多了,可以看到好多我们小时候看不到的人,可以经历好多我们小时候经历不到的事,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全是你留在这村里看不到的景象。”
费小宏真的喝醉了,说句话来滔滔不绝。
“毓秀,你才二十来岁,不要把一辈子都蹉跎在这山村里,等你出去就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广阔了。”费小宏双颊顶着两团驼红,醉醺醺地眯着眼,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来我在的城市吧,你住我家,在你找到工作之前,我一直养着你。”
说着说着,费小宏冷不丁察觉到一道凉飕飕的视线。
刚喝完两瓶啤酒的他明明浑身燥热,可在这个时候硬是感受到一阵刺骨的冷风迎面扑来。
冷得他狠狠打了个寒颤。
他瞬间酒醒大半,朝着某一处定睛一看,顿时冷汗涔涔而下。
站在不远处的那道身影不正是江恩临吗?
几年不见,江恩临依旧长得那么好看,也依旧喜欢冷着一张脸。
此时此刻,冷着脸的江恩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漂亮的脸上恍若能凝结出一层冰霜。
费小宏:“……”
毓秀也喝了一点酒,脸上的红早已蔓延到了耳朵根,他笑嘻嘻地对江恩临招了招手:“站在那儿做什么?过来聊聊天。”
费小宏心想按照江恩临以前那叛逆的性子,会过来就奇怪了。
结果他刚这么想完,江恩临就面无表情地迈开步子走过来了。
费小宏:“……”
几年不见,江恩临是不是比以前更听话了?
不过江恩临并没有和他们聊天的意思,而是打横抱起毓秀。
毓秀乖顺地抬起双手圈住江恩临的脖子,像猴子屁股一样红的脸在江恩临的胸膛上蹭了蹭。
江恩临低头看了眼闭上眼昏昏欲睡的毓秀,再看向费小宏时,眼里的柔和如同潮水一般迅速散去。
费小宏下意识坐直身体,战战兢兢地望着江恩临。
时隔多年,他还是害怕江恩临。
江恩临本就高,又是站着,垂眸俯视他时满是居高临下的意味,片刻后,江恩临开口道:“他不会跟你走的,以后不要再让我听到你对他说这些话了,否则——”
费小宏吓得牙齿都在打架:“否、否则?”
江恩临倏然莞尔一笑:“你在天涯海角我都能找到你。”
费小宏:“……”
眼睁睁看着江恩临抱着毓秀进屋后,费小宏才扑腾一下从椅子上瘫到地上。
再抹了一把额头,手上全是汗水。
第二天是费奶奶下葬的日子。
大清早,毓秀就被江恩临喊醒了,起床穿上衣服和鞋子,洗漱完走下楼,才发现费小宏居然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睡了一宿。
旁边坐着愁眉苦脸的翁娘,正撑着下巴唉声叹气。
“小胖子昨天拉着我哭了一宿,我还以为他早就平复好心情了呢。”翁娘揉了揉自己的脸,小声抽噎起来,“可怜我一夜没睡,等会还要去喂鸡嘤嘤嘤……”
毓秀说:“你们鬼不是不用睡的吗?”
“对哦。”翁娘挠了挠头,“我忘记这一茬了。”
毓秀:“……”
早上八点,去费家帮完忙的毓秀才把费小宏喊醒,他让费小宏吃了碗醪糟鸡蛋后,便一起等送葬队伍来送费奶奶上山。
费奶奶的墓地选在附近的一座小山上,听说走过去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送葬队伍不是很长,除了费小宏一家三口外就是以前和费奶奶关系不错的街坊邻居以及村长一家人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阴沉的天空忽然飘起绵绵细雨。
细雨落在所有人身上,打湿了他们的头发和衣服,也打湿了费小宏头上披着的白色孝布。
费小宏的表情宛若一滩死水,却是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对身旁的毓秀说:“你家什么时候养那么多鸡了?”
毓秀回答:“这几年陆陆续续养的。”
其实是江恩临从山上抓来的,前年江恩临抓的鸡太多了,他不得不杀了几只送给村长,剩下多出来的鸡几乎都进了翁娘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