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2 / 2)

她这时才有空打量郑宪文的这套屋子,总面积大小不知道,但客厅非常大,装修得非常漂亮,昨天郑若声搬的那架钢琴静静放在客厅转角的台阶上,大概是因为郑宪文没有来得及打扫的缘故,包装还在。孟缇很想保持礼貌,不要左顾右盼,可眼睛始终不够用,架子上的青花陶瓷,墙纸的纹路和颜色,连桌子的颜色跟屋子的风格都如此搭调,在夕阳的光芒中异常温暖。

“屋子不错吧,”宋沉雅笑道,“果然是建筑师的屋子。”

孟缇诧异地侧头过去,看着她:“呃,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是心理医生,猜人在想什么是我的拿手本领。”宋沉雅始终面带微笑的,主人般的给她斟茶倒水。那么熟练的姿态,肯定跟郑宪文关系匪浅。孟缇匆匆忙忙到了谢,掩饰情绪的喝了几口水,把茶杯放在茶几上。

然后才发现茶几上居然有厚厚一沓书和杂志,看题目都是《儿童心理学》、《儿童记忆》、《记忆的缺失和诱导》等,一看就是极其专业的书籍。她想着自己肯定是看不懂的,也没有多加留心,可目光随意扫那唯一一本本摊开的书页时,才发现也不是那么难懂。

那是数行用红笔圈起来的字。

“有人认为,孩子从来不会撒谎,他们能够准确地回忆他们大部分的过去经历,而且,他们接受暗示影响的程度决不比成年人更甚。

但更多心理学专家的研究认为,年幼儿童通常不能对幻象和现实作出分别,他们极易受到暗示,而且,他们实际上不可能对过去的事件提出可靠的证词。与年长儿童和成年人相比,年幼儿童更易于受到暗示影响,也更倾向于产生记忆歪曲。……

年幼儿童及额叶受伤的患者所表现出的记忆虚构,为我们提供了令人震惊的证据表明,对往事的某一回忆的主观经验,可以同时既是令人确信不疑的,又是完全错误的……”

书被猛然左侧伸过来的手合上了,书页并拢间迸出一阵风。

孟缇抬起头,看到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的郑宪文探身过来,拿过书随手放在那一大堆书里,随便插了进去。两个人的视线不期而遇的对上片刻。

想起他那么忙,孟缇诧异地开口:“郑大哥你原来对心理学有兴趣啊。”

郑宪文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很轻松适宜的表情:“书都是宋沉雅的,我随便翻翻而已。”

“噢,这样。”

宋沉雅拍了拍那沓书,漫不经心翻了翻:“对,书是我的。今天过来拜访宪文的时候,就带过来了。我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儿童心理学。”

“噢,”孟缇没话找话,“那一定很有趣吧。”

“一般来说心理学都很无趣,甚至是悲哀的。”宋沉雅摇摇头,收拢了手里的书,略带叹息开口,“尤其是对儿童而言。”

孟缇对这个哑谜不明所以,“呃?”

“儿童时代是一个人最重要的阶段之一,儿童的心理也是最微妙和单纯的。一点点小事都可以改变一个人。儿童的心里发展就像种子的生长一样,稍微风吹草动就会破损,甚至连记忆也不真实了。”

这话题越来越远了,孟缇听得茫然无措;郑宪文不做声地看了她们片刻,呼出一口气来,摇摇头笑了:“又开始卖弄了。这样的专业知识她不懂的。”

孟缇脸上一热:“是啊,宋医生,对不起,让你对牛弹琴了,我确实不懂的。”

宋沉雅拉过她坐到自己身边,慢慢收住了笑容,“那我们说一个实际的案例好了,刚刚我就在跟你郑大哥讨论这个案例。怎么样,你愿意听吗?”

孟缇连连点头,“当然了。”

第十七章 叹息(下)

“我导师以前接过一个案子。这个案子是警察送过来的,要求我导师给一个控告自己父母的二十岁女孩做心理评估。女孩言之凿凿地说自己小时候被父母严重地虐待过,因此很困扰。长大之后也不敢接触任何人,并要将父母告上法庭。她关于虐待的描述十分真实和生动,每次说起来都声泪俱下;但我导师找到她家做调查时却发现,她父母都是有口皆碑的好人,而所有的邻居都作证说她父母对她简直是溺爱,绝对不可能有任何的虐待。”

“啊?这是怎么回事?”

“是很奇怪吧,”宋沉雅说,“最后我导师在一系列调查研究后才发现,女孩的那段记忆是虚假的。她在很小的时候,大概三四岁,曾经目睹过邻居的孩子被父母严重虐待,毒打致死的事情;那时候她就受了刺激,长大一点后又为自己没办法帮助这个可怜的邻家孩子而自责,然后不由自主把邻居孩子的经历转移到自己身上,因而产生了这段可怕的虚假记忆。”

孟缇着急地追问,“后来怎么样了?”

“告自然是无法立案,可是她对于自己有没有受到虐待的事情,依然保持怀疑态度,”宋沉雅叹了口气,“我导师这样优秀的心理医生也不能让她完全打消疑虑。她的脑子已经一锅粥,实在无法纠正。”

孟缇迷惑不解,“那怎么会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