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长刀没入塞西尔的胸口时,他并不在意自己腰间的伤口。塞西尔一脸惊讶地看着他的伤口,没想到有人会用这样两败俱伤的打法,这个少年……
格莱特取下眼中的易容物,露出美丽的眼瞳,祖母绿加上暗金色的眼睛,在夜色下闪着悲哀的色调。
“原来……是你……”塞西尔喃喃说出口,他记得这个少年,他拥抱的第一个男孩,也是这个男孩让他明白了自己对毕维斯的心意,更是这个男孩让他看出毕维斯对亚度的情意,他将他的暴戾他的嫉妒他的丑陋全部加诸在这个男孩身上。当然,塞西尔不否认自己的本性就是如此,就算当初没有毕维斯,这个男孩最多也不过是少受点罪而已,等他玩腻了,照样会是同样的结局。
塞西尔突然笑了:“就算……你杀了我……过去……也不会……被改变……”
就算他死了,也还是有人会因他的过去而痛苦,这是多么让人快乐的一件事。
塞西尔就是这样的人,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从来都清楚别人因为他的所作所为会有多痛苦,他就是喜欢这种主宰人情绪的感觉,用这种方式霸占别人的内心。比起感激、喜欢等容易被人遗忘的正面感情,痛苦和仇恨才会更加深埋人心,即使十年百年都难以让人忘记。
他……多么可悲,居然要用这种方式在别人心中留下痕迹。
可是,如果八岁时没有杀了母亲最爱的男宠,他的母亲会看他一眼吗?如果十二岁时没有私通了父亲的小妾,他的父亲会真正与他说一句话吗?如果没有下狠手虐待那些奴隶,他们会真正把他看做继承人吗?
不会,母亲也好父亲也好,他们心中永远都只有他死去的哥哥。而他,在母亲腹中时就抢夺走孪生妹妹营养,让妹妹胎死腹中,又让母亲再也没有生育能力的他,又怎么会在他们心中占据一丝一毫的地位?
四年那年,明明是哥哥带着年幼的他去骑马,哥哥为了吓唬趴在马背上哭的弟弟,甩开跟随的保镖,最后遭到意外落下马背死去了。当时他也受了重伤,可是除了奶娘和年幼的毕维斯外,没有人来看他一眼,他们都去瞧他那个哥哥,并将哥哥的死全部推在他的身上。是他不懂事要骑马,是他任性地要求哥哥甩开仆人才让两人遇到危险的。
既然无论他做什么都只会换来别人的白眼,别人的冷漠,那么他就去抢,就去夺,他要用他暴戾的手段让每一个人都敬畏他,他要用他残忍的手段让所有人记住他。
如果讨好无法取悦你们,温顺无法引起你们的注意,那么我就将痛苦留在你的心里,在你们心中留下一刀又一刀永远无法痊愈的伤痕,这样,你们就会真正看到我,我这个人。
别把我当成空气般无视……
格莱特皱眉,塞西尔明明死了,眼中却是无比的开怀。
“你在笑什么?”他没有抽出刀,而是让那把到留在他心口,堵住血脉,暂时给他留口气。
“即使……我……死……了,你也……会记住我!我会……让你……永远……痛苦,哪怕……你……将来……再开心,也会……因为……想起……我……而……痛苦……”那样我就会永远活在别人心中。
格莱特读懂他眼中的含义,嘲讽地一笑:“我不会记得你的,我的仇恨和痛苦会随着你的死去而消逝,或许一年之后,再有人提起塞西尔这个名字,我会连他是谁都想不起来。”
“为什么!”塞西尔仿若回光返照一般紧紧抓住格莱特的衣襟,有些疯狂地说:“我杀了你父母,我强暴你,我找人凌虐你,我活活折磨死你,将你丢在寒冷的雪山上,你凭什么不记得我一辈子!凭什么不永远恨着我!”
格莱特握紧刀柄,慢慢将到抽出,每抽动一下,塞西尔的脸上就会露出痛苦的神色,他掰开塞西尔握紧他衣襟的手,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说:“因为我的心胸很小,只能记住一些该记住的事情。痛苦和仇恨早晚会被柔情抚慰,心中的伤早晚会有痊愈的一天,这么小的心,不去记住对我重要的人,又为什么要记住你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他靠近塞西尔耳边,低声说:“告诉你一件事,因为我死过一次,所以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人死之前只有那么一段时间,所以绝对不会浪费这么一点事情去怀念痛苦之事。埃斯诺山上,奄奄一息的我,一点都没有想起你。”
他想到了在十几年奴隶生涯之中,与父母在一起时那仅有的快乐和幸福。如果他再死一次,那么他回想谁呢?应该会有埃斯诺山上的一切,雷熊和塞恩,顺便也想想一起参加比赛的那些人,还有……亚度……
塞西尔,无论你让别人多么痛苦,人心中最重要的那个,永远都不会是你。
“我曾经想过,在见到你之后,要把你付诸在我身上的一切十倍偿还,生生将你折磨死。但现在我不想这么做了,因为,我不想像你那么可悲。”
塞西尔眼中的开怀一瞬间破碎,再也没有一丝光芒。瞳孔渐渐涣散,这个人终于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