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亭下来的时候,傻子忙拿自己的干衣服给他擦脸,鹤亭一动不动地,嘴角却扬了起来,还不如傻子人高,看着他下巴滴落的雨水,拿手背揩了开,说,再等两年,等我长大了,我把我的东西拿回来,傻子,我让你当少爷,当主子。
到时候,我是大少爷,你是二少爷,咱们一起住住最好的房子,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鹤亭一直是这么想的。
直到那天傻子受了骗,神秘兮兮地说要带他去个好地方,鹤亭对他深信不疑。
没想到,等着他的却是鹰犬虎口,是来以绝后患斩草除根的人。
傻子全然不知,天真地问他,这里漂不漂亮?
鹤亭看着他,漂亮,岂会不漂亮,八角小亭,溪水潺潺,正当季,青山上的桃花儿都开了,堪称精致如画。
鹤亭面不改色,对傻子说,你先回去,等我回来。
傻子乖乖点头,那你早点回来啊,今天你生辰,我给你做长寿面。
鹤亭道,放两个鸡蛋。
傻子乐呵呵地说,我等你回来啊。
鹤亭死的那一天,正值十七,天气顶好,阳光暖融融地照在他被刀剑劈烂的尸体上,衣裳也红了,浸着血,撒了花。
他满腔怨念,心有不甘,从地府黄泉边又爬了回来。
那天也不知怎么的,分明白天还是顶好的天,入了夜就下起雨来,狂风骤雨,紫电霹雳。
鹤亭冒着雨走了回去,敲了门,傻子一开门,嘴里还说,你怎么才回来,面都坨了。
他抬头,旋即一声惊恐的惨叫,人都退了好几步,跌在地上。
鹤亭愣了愣,无知无觉地对他笑了一下,说,我回来了啊。
后来傻子投了胎,鹤亭再见他时,傻子不傻了,是富贵人家,有妻有子,和乐美满。
鹤亭起初没想如何,多盘桓了两天,他想和傻子叙叙旧,没想到傻子疯了似的,寻道士拿他。
鹤亭就屠了他满门。
鹤亭咬了口柿子,人间的食物,他尝起来没滋没味的,味同嚼蜡,咽下去了,对郁宁说:“妖怪和人在一块儿,大都没好下场。”
“不是人腻了妖,就是妖厌了人,”鹤亭说,“也有情深的,像慕洗砚也得不着好。”
“前车之鉴在前,谢盏就算真喜欢你,怎么肯为了你成为下一个慕洗砚?还不如早早悬崖勒马,及时止损。”
郁宁忍不住发起了愣,鹤亭却有些兴致缺缺,抓着郁宁的手臂落了地,说:“算了,回去吧。”
过了一会儿,郁宁小声说:“我也不要他成为慕洗砚,那一定很难过。”
第15章 完结
33
郁宁回去的时候,还带了几个甜柿子,迎面正撞上往外走的谢盏。
郁宁先是一高兴,继而有些心虚,他这可是偷偷去见了鹤亭,还同他坐着聊天聊了许久。郁宁脸上扬起笑,献宝似的,捧着柿子给谢盏看,往他嘴边送,说:“看,这是刚刚摘的,可甜了!”
谢盏瞥他一眼,笑着张嘴咬了口,溅出甜甜的汁,舌尖卷着舔他指尖儿,“宁宁好乖。”
郁宁手指抖了抖,赶紧缩了回来,脸颊红,眼神也发虚,不敢和谢盏对视。谢盏故作不知,只当没看见,自然而然地牵着他的手往回走。郁宁抓着谢盏冰凉的手指,过了会儿,轻轻摇了摇,谢盏低头看他,问:“怎么了?”
郁宁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不问我去哪里了?”
谢盏道:“不是摘柿子去了吗?古刹中无聊,宁宁出去走走也无妨。”
“不无聊不无聊,”郁宁巴巴地说,眼睛望着谢盏,像做了坏事的孩子,含糊不清地说:“其实,我,我今天……去见了鹤亭。”
谢盏拖长嗓音慢悠悠地哦了声。
郁宁小声说:“你不要生气。”
他撒娇似的语气让谢盏很受用,可里头还夹着几分根深蒂固的小心翼翼,却让他莫名地不快。这些时日,谢盏情绪不定,郁宁不是察觉不到,一见谢盏皱眉,心里就更慌了,还当他不开心,伸手去抚他眉心,咕哝道:“谢盏,你不要生气。”
谢盏回过身,双手搂着郁宁的腰,身侧是长长的朱红回廊,围着漆红的栏杆。谢盏把他放在栏杆上,郁宁怕摔,两只手都抱着谢盏的脖子。
二人面对面,谢盏站在他腿间,低下头亲了亲郁宁的眉心,语气很温和,“我没生气。”
郁宁呆呆地看着他,“啊?”
谢盏笑了笑,“我不让你见鹤亭,是因为他到底是厉鬼,性子阴晴不定,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发疯伤了你。”
“至于鹤亭本身,我同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并不讨厌他。”
郁宁顿时松了口气,谢盏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轻声说:“宁宁,你记住,我不会生你的气,所以无需如此小心翼翼。”
郁宁眨了眨眼睛,忍不住凑上去亲谢盏的嘴唇,说:“你真好,谢盏,你对我真好。”
临到黄昏时一场山雨突如其来,下了好几个时辰,雨声淅淅沥沥。
屋子里弥漫的情欲气息浓郁露骨,谢盏懒洋洋地赤着身去关了窗,郁宁抱着被子,借着昏黄的灯火,看见了谢盏后背的红痕,脸更红了,把脑袋埋被子里,又忍不住偷笑。
谢盏一回头就看见茧似的人,脸上浮现笑容,索性抬手臂囫囵地连人带被子都抱了过来,漫不经心地手伸进被子里抚摸少年人细嫩光滑的皮肉,直把人撩拨得喘不过气,脸颊红通通的,凑过来胡乱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