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仙府,他是师兄,岑羽是师弟,他也曾这般爱护、纵容岑羽,为他做的错事扫尾,给他铺的烂摊子遮掩,一心一意,认真待他。
从前守着岑羽的是他,爱着岑羽的也是他。
明明曾经都是他!
他连要自贬跳下贬仙台时,想到的也是岑羽,想着跳下去之后,不知会落在何处,届时便是没了原本记忆的普通凡人一个,也不知岑羽是否还在仙府,又是否活到了今日,只盼跳下去之后能离岑羽近一些,生相伴,死相守。
可如今!
江雾轻终于明白白虎神的那句“你大道初入,境界未升多少,情爱倒是绝得比我都干净”是为合意。
原来这事上,即便是‘无情、无名、无形’的道,也从未灭绝人之情爱。
他自诩断情断爱、步入大道,原不过与其他蝇营狗苟之辈一样,是想理直气壮地抛却过往、没有后顾地跻身前程。
是他,是他一早弃了岑羽。
而如今,岑羽也已经舍弃他了。
江雾轻终于彻底看破自己,抬眼,手下一松,将羽毛还给了岑羽,又抱拳施礼,最后道:“是我负你。”
岑羽捏着手里的羽毛,点点头,心里又是一番别样的滋味。
他想这或许才是原主想要的答案。
一句在漫长孤独中心底早已明了,却还是想要对方当面亲口承认的话。
这才是真正的了结。
到这里,原本也够了,原主等来了想要的答案,他也已经为原主完成了这第二个心愿。
但不知为何,岑羽做不到了却一切之后的无动于衷。
他向前一步,替原主对江雾轻道:“自此之后,除债之外,情散缘尽,一刀两断。”
说着,调动手腕上金纹里的一点法力,将江雾轻还给他的羽毛,化作齑粉。
江雾轻一脸伤情地走了,岑羽蹲在河边,把原主的所愿瓶拿出来捧着,自顾在心底嘀咕:第二个心愿,我也替你完成了。
后面的心愿……
等等!江雾轻走了?
岑羽赶忙仰头冲天喊:“江雾轻!江大师!先别走!”
原主的师父,还有原主母亲的遗物,我还没问你呐!
大不了我少收你点债!你给我回来!
白虎神这时在旁边现了身,眉峰上拿手搭了一个凉棚,远远冲天上看着,啧啧道:“已经走了。”
说着转头,冲岑羽微微一笑,一脸有话好商量的样子:“弟妹,有什么本君可以效劳的?”
岑羽忙说他还有事问江雾轻,能不能劳烦白虎神给他把人叫回来。
若白从袖口里摸出扇子,打开,边扇边笑道:“可以是可以。”
话锋一扭:“就是不知与弟妹交好的人籍殿殿主近来如何了?”
“……”
岑羽默默回视若白,眨眨眼。
若白微笑。
岑羽:差点把这个瓜给忘了。
岑羽淡定了,也不管那已经飞走的江雾轻了,袖口芥子里一摸,摸出把瓜子,摊在掌心,对若白道:“我进山前,朔悦吃的,也是他亲手分我的。”
若白伸手就要拿,岑羽五指一合、转身,边嗑着瓜子边晃悠悠地走了。
“……”
若白追上:“弟妹!”
眨眼间,江雾轻在岑羽脚边现身,一个跟头趔趄在地。
江雾轻:???
他不是刚出不拒山吗,怎么忽然从云头栽落……
一抬眼,岑羽在面前嗑着瓜子。
江雾轻:???
江雾轻正一脸茫然,忽然又被提了起来,扭头一看,提他的正是白虎神。
江雾轻:???
却见白虎神一手提着他一手冲岑羽伸出手,微笑道:“弟妹,我不喜赊账,也不爱欠债。我们一手交人,一手交瓜子,银货两讫,如何?”
江雾轻:???
岑羽点头,准备很有诚心地先把瓜子递出去,却见若白手里的江雾轻忽地又没了,奸诈狡猾的白虎神两手空空地耸肩,对着他笑,一副你再无赖,我永远比你还要无赖的臭不要脸。
恰在这时,沧沉于山林中现身,目光往若白脸上瞥了眼,看向岑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