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要扣两个小时的工资,这会儿回去不就是白干活吗。
柏里本来准备回到前台,看完时间又斤斤计较地坐下来。想着先做会儿作业,过完剩下的一个多小时再回到岗位上去。
“你才是真的热爱学习啊。”
温良久见他翻开课本,夹在书页里的草稿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公式。
“还好。”
柏里说,“主要是,要奖学金。”
单套基础游戏设备就得花费六位数的人,居然还要担心这每学期一万来块钱的奖学金?
温良久把疑惑问出了口。柏里解释道,“我的设备,不是买的。”
“是抽奖送的。”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他到宿舍楼下小超市买汽水糖,赶上活动抽了个奖。
“抽到了游戏头盔?”
温良久好奇道,“哪个厂产的糖啊,做起活动来这么大手笔。”
柏里摇头,“那倒不是。”
他喜欢吃的汽水糖是个很老的牌子,小学时候就吃的那种童年款。不知道是不是运营出了什么问题,渐渐的越来越少看到,已经被市场淘汰得快要看不见了。
他常去的超市都不再进货,长大后每遇到一次都要靠运气。那时候在学校宿舍楼下看见,一口气买了好几盒。因此而参加的也并非是糖果生产商举办的活动,而是超市老板自己办的,本店消费满多少钱就能抽一次的那种小型抽奖。
那天晚上抽到的是瓶汽水。
然后他当着超市老板的面,拧开了那只平平无奇的瓶盖。
再然后,他就收到了浮积寄来的奖品——那顶游戏头盔,是浮积跟汽水产商联合举办的“开盖有奖”活动里的特等奖。
再再然后,超市老板就记住他了。每次他过去逛逛想看那种汽水糖有没有再进货时,都要被喊一嗓子“这不是抽头盔那小伙子嘛”。
好像他跟头盔打过一架似的。
柏里一心二用,边跟他说故事边在草稿纸上写写算算,两不耽误。故事说完了,他的注意力就全都放到了习题上,不再说话了。
温良久听得津津有味,顺口问了句,“那今天晚上一起打游戏?”
“行。”
柏里说。
他回答得太快了,像是不经思考。又像是早就在心里想过不止一次,所以已经做好了“等他问的时候我就这么说”的准备。
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之后就没再抬过头了。但于温良久而言,是让人心里一甜的意外收获。
打扰人家学习不好。
——虽然知道这么个道理,可只要在他身边,就总是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吸引他全部的注意力。
温良久觉得自己这样可能是有什么毛病,但依旧忍不住放任,“做高数呐,我帮你看看?”
“啧,你这什么眼神,真以为我保研靠爹么?”
他见柏里合上书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一副“你行你来”的样子,语气颇为不满,“虽然我是文学系的,当年高考数学也是逼近满分......”
话未说完,课本封面上“量子力学”四个字映入眼帘。
温良久想也没想就果断地收回了目光,关切地说,“辛苦半天了,还是休息会儿吧。学习也不急在这一时。”
“……”
柏里:“其实物理,很有趣的。”
“有趣有趣。”
温良久佯装赞同地点头。
他其实从小就不爱读书。当初辍学了两年,咬牙自考考上的南关大学,对学习的热情那会儿就全消耗光了。之后再上课做论文,纯粹是为了完成任务。
更别提学的还是文科,对这位学霸的心态完全不能理解,只觉得好奇,“为什么喜欢物理?”
“我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存在。”
柏里说。
那怎么不干脆直接去考哲学系?
温良久问,“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柏里摇了摇头,表情有些茫然。
面对难以挣脱的困惑,有的人会拜入宗教,如同0193里的教徒们,用纯粹的信仰来找寻人生的方向。
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所谓的信仰,又是个无神论者,因此从一开始便希望理性和科学能为自己解答疑惑。
可惜学到现在也没学明白。
他或许能够计算星星的轨迹,推算它们的寿命,探寻它们的诞生和消亡。却依旧无法解答自己存在的意义。
并非不够热爱生活。也不是没有想要去的地方,想要完成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