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了抽鼻子,然后低头朝我笑。
我从他怀里抬起头,同他在漫□□霞里缠绵亲吻。
后来,我们回了离岛。再后来,日子一天天过去,再再后来,夏天到了。
海岛的夏天,也就是比之前热一点,雨水要多些。下雨的时候,我依旧浑身不舒服,于是老老实实呆在屋里不出去。
良玉经常来看我。走出阴影的她如今开朗了许多,容光焕发。听说有不错的小伙子在追求她,好事也快近了。
我们俩偶尔会谈起慧意。迦夜囚禁了迦思远,却并没有责罚慧意,只将她遣送回了于家。可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和夏庭秋的婚事自然再无后话。她在家里深居简出,十分低调,渐渐也就被人遗忘了。
林锦宏和夏庭秋的一个三堂妹定了亲,明年开春就成婚。良玉总开玩笑,说以后我和她就是一家人了。
只是我和夏庭秋的事在夏家众长辈的反对下,进展缓慢。夏庭秋每次不耐烦了,总说不想做这个当家,和我私奔算了。
我反而是那个满不在乎的人,整日帮着他算账理财,或是去岛上闲逛,东家吃个瓜,西家吃条烤鱼,日子过得逍遥似神仙。这样拖了一阵,夏庭秋又反过来埋怨我太不积极了。
我笑道:“你们夏家的账本都在我手里,我还怕什么?”
夏家长辈对我管账自然也是不满至极,不过夏庭秋替我挡着,我有恃无恐。老头子老太太对我横眉竖眼,幸好是文明人,不说难听的话,夏庭秋也将我保护得滴水不漏。
他私下总一副半仙地架势,说:“天下好事,总得经历坎坷才能成就,所以有好事多磨一说。我预感,最迟不到秋天,咱们的事就能解决了。”
我说:“你最好算准这次,不然我等不耐烦了,去给迦夜做王妃了。”
“不会的。”夏庭秋自信满满,“他家族里阴谋丛生,宗系复杂,你这么笨的人,去那里熬不了五天。”
我给他气个半死。
转眼就来离岛一年了,又到了瓜果成熟,鱼米满仓的好时节。西瓜丰收的时候,有个节日,岛上的居民欢聚在一起,头戴鲜花,彼此投掷瓜果,大姑娘小伙子还会借这个机会找个意中人。
那日我玩得正开心,砸了夏庭秋一头一身的西瓜瓤,突然家丁来报,说朝廷遣来特使,要传旨。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萧政这次又要玩什么花样。
那家丁又面色古怪地说:“是传一位陆棠雨姑娘接旨。下人都不大清楚这个人,所以来问当家。这事……”
我扯了扯夏庭秋的袖子,小声道:“皇帝点了我的真名,不知道京中有什么变故。我去听旨,你看着不对,要知道变通。”
夏庭秋啼笑皆非,“肯定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若要补砍你的脑袋,何必还找钦差传旨,直接抓你走就行了。”
我瞪他一眼,匆匆回去沐浴更衣,然后才去见传旨的钦差。
传旨的公公有几分眼熟,当初萧政南下,他也跟着来伺候过。见了我,公公倒先笑眯眯地冲我欠了欠身。
我惊疑不定,立刻跪下来接旨。
这道圣旨实在满篇锦绣骈俪,将我爹当年为国家和皇室立下的功勋歌颂赞扬了一番。我这时已料到后面要说什么。果真,话锋一转,就说当年举报我爹谋反的朱家给出的罪证经查,实属栽赃陷害。我们陆氏一门蒙冤而死,实在不公。
我听得一愣一愣,那宣旨的公公嗓门忽然高了两度,念道:“兹查陆天康反状无据,特与昭雪,赐还褫夺官衔诰命,衣冠安葬,复陆氏棠雨郡主封号……”
我惊得猛抬头。
公公已笑意盈盈地将圣旨递了过来,弯腰扶我,道:“恭喜郡主,贺喜郡主!”
我呆呆地由他扶起来,说不出话。
夏庭秋不知何时走了进来,代我谢恩,又出了红包给公公。
公公收了红包,婉拒了夏庭秋留饭,拱手道:“小人还得返京复旨。陛下说了,郡主婚期在即,也不必返京谢恩了。上表那套虚礼,也免了算了。”
夏庭秋推了推我,我这才回过神来,奉着圣旨,朝北下跪谢恩。
公公满意离去。
这时,被惊动的夏家人已经在院子外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几圈,人人严阵以待。我在窗户缝上看了一眼,很是窘迫。
做了五年老百姓,一朝又飞回了枝头,反而浑身不自在了。看来我真不是富贵命。
“庭秋,你说皇帝说我婚期在即,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夏庭秋凶巴巴道,“你不是要嫁我吗?”
我还是有点浑浑噩噩的,“朱家倒了。皇帝借机又卖了我一个人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我又做回了瑞云郡主了。”
夏庭秋但笑不语。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道:“萧政可不是一个会承认自己错误的人。当初不是说他要封你为王,你拒绝了。你是不是拿王位和他换了什么好处?不然他还宠着我的时候都没想过给我爹平反,怎么过了这么久了突然来这么一出?”
“我怎么知道?”夏庭秋耸肩。
我逼视着他,凶神恶煞道:“你说还是不说!”
夏庭秋笑嘻嘻地躲避开,用当地方言嚷嚷着:“说啥?俺啥也勿晓得,小娘子冤屈当家啦!”
我气得笑,抄着圣旨追着他打。他伸手比我灵活多了,左闪右躲,一下就从后屋的窗户上跳了出去。我紧追出去,横竖后屋没人,追着他一直出了夏府,到了海滩上。
跑累了,夏庭秋站住,我扑过去,就被他接在怀里。
“还真要私奔呀?”我咯咯笑着问。
“去!私奔啥!”夏庭秋牛气冲冲,“你现在是郡主了,我还娶你不得?”
“想得美!”我笑道,“我现在是郡主,你是庶民。要婚嫁,也是本郡主下嫁。你摆这副嘴脸给谁看?”
“给我自己看。”夏庭秋立刻软了下来,抱着我亲昵道,“有生之年得郡主下嫁,小生诚惶诚恐。以后当以郡主为天,尽心侍奉。”
“即使天天给我打洗脚水也没有怨言?”我斜睨他。
“当然没有!”夏庭秋高声道,“日后为娘子梳头画眉,端茶倒水暖被窝,都心甘情愿!”
“不正经!”我自然听出他话里的暧昧。
“你现在才知道我不正经,已经晚咯!”夏庭秋使劲在我唇上亲了一口,仰头大笑起来。
海风吹乱了我们的头发。过往的渔民也都惊奇地望着我们。碧波在侧,晴空在上,真是一派海阔天空。
我欢笑着跳到夏庭秋的背上。他背着我,踩着细软的白沙,沿着海岸慢慢地走。
我搂着夏庭秋的脖子,在他耳边说:“庭秋,等我老了,你还这样背我吗?”
“背。”夏庭秋笃定道,“你就长在我背上,我背你一辈子。”
海岸线曲折,脚印也一路蜿蜒。
一只洁白的海鸟从树枝上俯冲而下,从我们眼前掠过,然后展翅飞进一望无垠的海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