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马蹄踩过她瘦骨嶙峋的身体,踩碎了她的骨头,她艰难地匍匐在地上,爬到路边,断了气。
两名白衣男子在她的尸体前驻足,在如此乱世尘道上,他俩却白衣云靴,流云广袖,纤尘不染。
一名正是玄慈大师,后来的天帝卓悯,另一人则是侍奉他的道童。
卓悯低头,看见她怀里竟有一个襁褓中的孩子,母亲瘦得可怖,孩子却面目红润,眼睛乌黑,被护在怀中,没有受伤。
那道童说:“师父,这孩子污秽,还是不要触碰为好。”
卓悯问:“为何污秽?”
“这女人是乡村野妓,被官府抓过,脸颊上有蝴蝶烙印,所以这孩子乃是娼妓之子,或许连她都不知孩子生父是谁。”
卓悯俯身将孩子抱起,那孩子眼睛澄澈干净,倒映出他的脸,竟然咧嘴笑了一下。
卓悯问:“若留他不管,会怎样?”
“战乱饥荒,这孩子不出三日就会渴死饿死,被野狗分食。”
“那便带走吧。”
“带走?!”那道童惊慌道,“带回长留山吗?但他没有资质,出身低劣,如何能修炼?”
“是啊,禀赋平庸,凡俗之躯,那就取名叫秉凡好了。”
“师父!”
“不必再说了。”卓悯挥袖,淡淡道,“稚子无辜,回长留山后,恐他人另眼相待,不许说出他的身世,若是其他师兄弟问起,就说……”
“就说他是我故人之子吧。”
彼时卓悯已在人间修炼三百余年,并没有人意识到……就算他有故人,故人也早就变成一抔黄土了。
他从未跟任何人说过秉凡的身世,一开始是怕他自卑,后来却是没有必要了。
若不t 是当年他路过,听见微弱的呼吸,向路边横尸而死的女人怀中的婴孩,投下不忍的一瞥,后来也不会有那样多的恩怨,也不会有那样多的是非。
这么多年……他幸的是这一丝不忍,恨得也是这一丝不忍。
执念消散,最后那一抹白烟也被风吹了个干净。
是是非非,恩恩怨怨,长风一起,终究往事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