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蹲在推拉门旁,小躲躺在她腿边。她头埋得有些低,人看起来过于纤细,骨架还不如小躲的大。
她垂着眼,一下一下地给狗顺毛,声音低得像是在给它讲睡前故事:“今年夏天的时候,连下了好几个星期的大雨。有一天终于放晴了,小狗跑出去玩,在树底下挖出一个瓶子。你阿姨说,里头没装什么东西,就一块灰白色的石头。”
她抬起头,迷茫的眼不知道要从哪里去寻叶庭禾,好问清楚,“那是什么?”
叶庭禾笑了一声:“我爸啊,您认不出来了吗?”
听到这话,她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却忍不住叹气,因为这样幼稚的手段而心生疲惫:“就算现在他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有感觉了。”
叶庭禾问:“那我呢?”
他等了很久,最后只听到她说:“叶庭禾,以后没事的话就别来了。”
走的时候,叶庭禾也不知道自己抽什么风,现租了一辆车,决定自己开回青螺。
从下午两点到六点,开了四百多公里他就受不了了,下了高速停在路旁。
仰头正好看到一轮红日坠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之中,和过去在青螺看到的一样,像是拢了一层浅色的薄纱,原来陌生地方的黄昏也没什么两样。
附近有所高中,刚打了上课铃,几个小姑娘手拉着手在人行道跑过,不经意扭头看到他,几个人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叶庭禾在她们彻底看清前将车开走了,他边在导航里查看自己的所在地、就近的还车点,一边思考是找个酒店睡一晚还是买机票早点回去。
半个小时过去,他仍没想出结果,只绕着这座城市转了一圈,在校门口一个要收摊的阿婆那儿买走了最后一个烤红薯。
叶庭禾打电话给林照时,季栩刚走,林照在二楼看着他的车又一次开走,转头就听到手机响了。
会这样毫无征兆地找自己的,就只有那一个人了。
他接起来,果不其然听到叶庭禾的声音,他问林照:“你想现在就看到我吗?”
林照站在窗旁,落日的余晖染红了他的侧脸:“说想的话,会有人施魔法把你送过来吗?”
“怎么可能呢。”叶庭禾笑了一下,轻声说,“只有我自己能把自己送过去了。”
“心情不好?”
叶庭禾“嗯”了一声,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原来人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理解自己的行为的,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总要去惹怒妈妈,为什么自己从不让人发现的、恶毒的刺会对准她……一直到四五个小时的车途后,他停在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想给自己找一个归处,却不断反咀妈妈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