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庭的眼睛狼狈地眯缝着,慢慢睁开,眼眶里是泛红的。
燕慈看见这双泛红的眼,他想,他死了以后,这人该怎么办?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寒冬腊月里还要忍受旧疾之苦,若是碰上起歹念的人,除了挨打,连逃跑都要摔跤。
不如随他一起死了算了。
一个念头凭空冒出,燕慈的手越攥越紧,青筋暴起指尖泛白。
“师父,我做了一盏墨山灯,快来看。”李若庭笑着对他说道。
夜间山中凉风吹来,燕慈的背后衣衫早已被汗浸透,一阵凉意让他骤然清醒,放开了手。
“可备了酒?”燕慈问。
李若庭挑起眉,眼尾带着一抹红,转身往石室中边走边说:“想喝我酿得梅子酒了吧!”语气之中是满满得意。
望向这清瘦的背影,燕慈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一段回忆,一个浑身是脏污和血,手脚都怪异扭曲着的李若庭躺在地上,殷红又刺眼的血沫子从李若庭苍白的唇角溢出,他伸手去一直擦,可还是沾在了李若庭脏污的衣领上。
燕慈心道,李若庭,你这条好不容易才捡回得命,我不能拿。
入了夜的深山凉风习习,刮进石室中,桌上烛火摇曳不止,石壁上两个影子也跟着变动起来,好不容易影子的边缘靠在了一处,却又马上分了开来。
墨山到了夜里总是随着夜色消失,或是捕食或是玩耍,此刻也不知去了何处。
李若庭小心摆弄手中的纸灯,泛黄的纸做出来得灯,怎么看也不像墨山,倒像是一只家猫,家猫长着金色大眼,多了几分可爱颜色。
燕慈坐在他对面,把酒杯送上唇边,梅子的香气四溢,酒味十分甜腻,甜得唇舌黏成一团分也分不开。
桌上摆了几样李若庭带回来的点心,李若庭放下纸灯,拿起一块杏仁酥递给燕慈。
燕慈接下咬了一小口,也太甜了。
李若庭撑着下巴,见他咬了一小口后捏在手里,去喝另一只手里的酒,笑问:“师父不喜欢吃?”
烛光给李若庭的脸镀上一层柔光,本就柔和的线条随着光晕变得模糊起来。
燕慈索性连吃了两块,问他:“你何时下山?”
“明日清晨就走,墨山送我下山后我乘马车就好。”李若庭咬了咬下唇继续说:“其实我进了一个门派,那是……”
“你能照顾好自己就好。”燕慈把话打断。
他不想听,半年来他态度冷漠决绝,不主动带话给李若庭,也不过问李若庭下山后的任何事。
他不想问,也不敢问,他怕自己问了就会想,想了,说不定就要去寻,不知也许是最好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