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慈只是喝酒,不再说什么。
陆文学絮絮叨叨:“十来年说过去就过去了,我都四十好几了。”
“你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燕慈面无表情敬他一杯酒:“师兄。”
陆文学噗一下笑了,伸出一根指头点点燕慈:“你还是不会夸人!”
他明明没喝多少,脑袋却已经晕乎乎的,本就话多的人,现在话特别多。
陆文学先是回忆了他们二人在无尘顶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又提起金燮,他痛骂金燮不是个好人,无尘顶发生的那些事,天下人都传遍了,时而又开始感叹当年他们三个可是经常待在一处的,感叹几句又骂骂咧咧,不过最终他还是拍了拍燕慈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师弟,给师兄一个面子,答应我一件事儿。”
燕慈直视他:“师兄但说无妨。”
“错在金燮,不在他儿子,不要让金霓生难做,他已经是无尘顶的门主了,不管如何,我们曾经都是无尘顶的人。”陆文学叹口气:“你不希望无尘顶没落吧?你可记得,师父挺喜欢金霓生的,总说他能成大器。”他手掌在腰间横着比划一下,勾起了燕慈的回忆。
孙无命虽厌恶金燮身上的世俗气息,却对金燮这个儿子十分喜爱,每次这个半人高的小子来无尘顶,孙无命都要抱一抱瞧一瞧,金霓生十分好奇他的腰间的葫芦里装了什么,孙无命好脾气地取下来给他玩。
“今早,金霓生来得时候还不敢见我,怕我以孙无命弟子的身份怪罪于他。”陆文学闷一口酒:“你呢!来了也不敢见我,也怕我怪你?都是过去的事了,都过去了!”说着说着,他摇摇晃晃倒在桌上,燕慈把他手中的杯子拿下来,他猛地攥住燕慈的胳膊:“小师弟!你千万别走,我话还没说完呢!”
见燕慈点头,陆文学才放心地闭上眼睛,燕慈起身利落地把他扛了起来,跟着陆家的仆人送陆文学回卧房。
山谷深潭边,秋风卷起几片火红的枫叶送进潭中,枫叶似一只只小船在水面悠悠荡荡。
三人静坐在潭边,陆贺霖随手摘了根草茎进嘴里嚼,金霓生横眉怒目道:“不脏吗?”
陆贺霖呸呸吐了,挑眉问身旁神色不自在的李若庭:“当时我们都以为你死了,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的孩子怎么了?”他张开双臂,“当初不是特别大一只的吗?”
李若庭搂着墨山笑笑:“它为救我受了重伤,一言难尽。”
他这些事,一天一夜都讲不清楚,不如不讲,只要他们两个知道他活着就好。
陆贺霖躲开墨山一爪,嘿嘿笑了:“还是挺凶!”
“李若庭。”金霓生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说:“后来的事,我已经尽力了。”
当初他爹的确轻视了李若庭,身为长老却连一个弟子也不主动给李若庭招,李若庭在无尘顶拿着不及别的长老一半份额的月钱不说,李若庭去邵咸城立大功,为无尘顶壮大名声,到头来没得到什么好处,后来他执意带李若庭去杀彭候,结果李若庭差点死了他爹都不愿救一救。
所有事情说起来,除了亏欠,还真说不出什么来了。
金霓生最开始是观望,接着是替李若庭不平,最后竭力帮助他,现在他唯一说得出口的话,也只剩一句他已经尽力了。
他是万万不愿意李若庭死的,他好不容易才交了第二个挚友,除了陆贺霖,他与李若庭是最熟稔的了。可千言万语到他的嘴边,他说不出来。
李若庭连忙站起来:“我知道。”他笑弯了眼睛点点头:“我都知道的。”瞥见金霓生腰间的剑,他迟疑了一会儿:“白虹呢?”
金霓生挪开眼望向潭面,冷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李若庭稍稍一想,便明白了,白虹乃是金燮所铸……他心底松了一大口气,金霓生能主动与他搭话,能说出善恶终有报这样的话,足以证明金霓生不会再与燕慈为敌。
他不禁有些感动,抬眼见金霓生红了眼眶,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