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连爸爸也觉得他总是不靠谱吗?
表情有点臭,莫景深一声不吭把车倒出来,很快就开动起来。莫玉堂一心哀恸,眼泪珠子滚滚掉,自然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父子俩一路无话,半路车子加了下油,就直接开到殡仪馆去了。
到了灵堂,二伯母早已做好后勤准备工作,取出麻布麻绳,给两人披的披穿的穿拴的拴。
两人一个是次子,一个是长孙,披麻戴孝都是最高规格,头上披的麻布足有棺材那么长,头上叠了一截,还一直拖到小腿处,大夏天的,麻衣麻裤都得穿在外头,就连脚上的鞋,都给敷上两块二指宽的白麻布。
披麻戴孝做好,就着咸菜喝碗清粥,离得近的亲戚已经接到信儿了,灵堂渐渐有人来拜祭,莫景深就跟在他爸身边,见到长辈来,爸爸先叫人,他再把称呼往上升一辈,然后哭着跪下磕头,感谢亲人的关怀。
随后就被抹着眼泪的各路亲戚拉着开解,等那车轱辘话听了一堆,心里都麻木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悲伤真的隐下去了。
随后几天,莫景深的任务就是,没有人来的时候陪着堂妹烧香烧纸,有人来的时候,陪客人唠嗑儿。
有离得近的来得早,有关系远的来得晚,零零碎碎地接待了他们,又收了无数个装在白封里的帛金,闲着没事儿,堂妹还给他讲了讲为何帛金总是单数。
“好事成双嘛,白事儿送单数才对。”
连着几天熬夜,还吃不好喝不好,莫景深眼底发青,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刚开始那两天,他恨不得一直跪在奶奶棺材前,日子久了,一家人的悲伤都隐下了,不再随意表露,除了该有的规矩要遵守,平日里也不再自虐,像他这样一直守在灵堂的,已经是独一份儿的孝顺了。
此时两兄妹就搬了两张凳子对坐着,中间放了个大大的箩,里面堆着小山一样的纸钱,两人手里都在慢悠悠地撕着,把那些纸钱从一摞摞弄成一张张,方便烧纸的时候烧透。
供桌上香烛燃着,缕缕青烟随着香烛味儿萦绕在灵堂,光线暗淡的门口,还隐隐露着半个花圈,兄妹俩随口找着话题,就这么聊了起来。
“这才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你知道现在这些客人来了,都是闲着没事儿过来看看,等出殡的时候,我们家还得请他们吃一顿饭吧?那时候客人来,我们得挨着发红包。”
“这和帛金有何关系?”
堂妹对这些旧式规矩很懂,他却一向不感兴趣,此时不过闲聊,听了打发时间,听她讲得有意思,就随口问一句。
“你知道为何送帛金吗?”
“你怎么越扯越远?我要困死了。”
“你当我不困?正是因为困,才会没话找话说。算了,你不爱听我就不讲了。”
家人虽然不再将悲伤挂在脸上,这段日子还是不约而同地告别了娱乐活动。莫秀澜的书没写,莫景深的游戏也没玩儿了,两人坐在这儿看着火烛,也没有掏手机出来各玩儿各的。
“那你赶紧讲啊!巴不得你多讲点呢!没准儿奶奶听了也高兴。”
经过入殓师的打扮,奶奶做过手术的地方已经被假发遮起,脸上画了淡淡的妆,寿衣穿的整整齐齐,被一床薄被盖着,好似睡着了一样。
因为是自家感情深厚的长辈,他们这些小辈并不会害怕,心中难过也多是因为不舍。
刚开始那两天,他时不时就忍不住趴在冰棺上对着奶奶掉眼泪,这几天已经习惯了,有时候提起奶奶,兄妹俩还像以前在她面前那样,好像他们不管说什么,她也能听见一样。
“因为以前的人穷啊!亲朋送帛金,是为了让主家好好安葬逝者,但是呢,丧事毕竟是丧事,为了给来参加葬礼的人去晦气,就得给他们封一个红包,但是呢,人多了,钱不够,就只能封一点点意思意思,以前一个铜板,现在一块钱,他们多给一块,就是防止减掉这一块,帛金就成了9结尾的。丧事么,大家巴不得过了这次没下次,自然不能有‘久’这个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