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未的脸白得像一张纸,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姜城脚下的血迹,胃里又生起熟悉的呕吐感,他咬紧牙关一动没动,仓库里的惨叫声还在继续,那人路过他径直走到一声不敢吭的刘广孝面前,男人两腿发软地被架在两个壮汉中间,惶惶不安的一张瘦脸上露出抗拒畏缩的神情。
姜城看向边上含笑不语老者,“马爷,比起刚才那个,我瞧着这个更不顺眼怎么办?”
老者点点头,“任你处置。”
姜城扬声说了一句“谢”,当即吩咐马家的手下拔出那人扭在背后的右手,强硬地按上一张方桌。
刘广孝不可思议地瞪着提刀近前,说到做到的人,失声惨呼道,“不……不……别过来,你们这是犯法的!”
“你赌博就不犯法了吗?”
“我……我错了,我不赌了,我再也不赌了!求求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饶了你让你回家继续好吃懒做?饶了你让你往后继续打老婆,卖儿子?你的手既然除了赌钱没有别的用处,不如送给我,还能拿来喂狗。”
“不不不……啊!”
那人手起刀落的一瞬间,陈未猛得闭上眼,冷汗顺着眉目粘湿他额前的头发,刀刃狠狠斫进木桌的声音和男人可怕的惨叫声,震得他的头阵阵晕眩。
他在绝望崩溃的哀嚎声中,用尽全力睁开眼睛,却看见男人的手仍毫发无伤地长在手臂上,发僵的五指还在无意识地挣扎抽动,而那把沾血的刀不偏不倚正落在距他指尖不到半寸的地方。
姜城半是鄙夷半是同情地坐在男人面前,伸手将面前的一摞纸钞推到他跟前,“马爷做主,给你的补偿。”他说着,又将面前另外一摞推出去,“这些是借给你的,拿去给你儿子治病,十年之内还不上,你会死得很难看。”
马老爷子望着不动声色而恩威并施的后生,终于心服口服地相信了那些听来的传言,老友的一身英雄虎胆,侠骨柔肠,已是后继有人,他想起自家那个胸无城府还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臭小子,又禁不住忧从中来。
临走时,陈未一步一回头地望着没精打采像个死人一样被人从仓库里拖出来的王大军,他身上没沾一滴血,也什么都没缺,看样子只是吓着了而已,刘广孝痛哭流涕,悔不当初,但峰回路转,总归还有希望。
马老爷子迈出久不涉足的风月场,坐进车里那一刻,人前精神矍铄的老者才终于躬下腰背显出了龙钟的老态,他瞧着服侍在旁的老管家,“他忠叔,我这女婿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你说马家真该往那条道上走么?”
“老爷,这……我也不大懂。”
老人叹息一身,“不用说,我也明白,这是一条险路,可我总得为少乾留下点儿什么,也怪我,把这孩子宠坏了,我还真怕将来我一死,我这孙子就要被人生吞活剥了。”
“老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您这身板,再替小少爷撑持二三十年不在话下。”
“呵,你也学会说这些虚头巴脑的哄老头子开心了。”
老管家想了想,“老爷,那生意从前朝起就是只赚不赔的买卖,若真能从中分上一杯羹,少爷后半辈子也就不愁了。”
老人大笑两声,“这可不是分上一杯羹那么简单,这些年公家管制得越来越厉害了,那东西要是卖成品,就是有货如今也运不出去,所以那边提议要在咱们这儿建个厂子。”
“这样一来咱们担的风险可就更大了。”听他这么一说,老管家也不由心生顾虑。
“是啊,收益越大,风险自然也就越大。”
“可是老爷,田老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