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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抱过自己的儿子,一出月子便马不停蹄扔下儿子去国外潇洒。她还年轻,断然不肯为了别人放弃自由,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形同陌路的夫妻俩此时展现出极高的默契,都不约而同地放弃了绊脚石,放弃了身为人父人母的责任。

任娉婷在国外花天酒地,十一年后妹妹的孩子出生,她才不得不回了国。

那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除了照片之外的儿子,产房里,氤氲的灯光下,抱着刚出生婴儿的小少年身穿黑色高领毛衣,眉眼精致冷淡,注意到她的视线,少年矜持地点头:“妈妈。”

躺在病床上的妹妹歆羡地说:“姐姐,你瞧微雨,真好。希望我家可心将来也能和他哥哥一样。”

刹那间,任娉婷心里涌上的自豪和得意是以往任何一件价值连城的珠宝都不能带给她的,她骄傲地说:“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这次回国,任娉婷没有再离开。

她对自己的儿子一开始并没有所谓的母爱,两母子分开太久,彼此间像陌生人。但外界通过儿子不断向她涌来的夸赞,羡慕,让她逐渐明白,她这一生最值得炫耀,最能给她带来荣光的就是这个儿子。

任娉婷爱自己的儿子,像爱自己的面子。

但岑微雨大学时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她彻底颜面扫地。可以说,儿子给她带来过的荣誉,她身为岑微雨母亲而受到过的羡慕,在经过那件事后,都折返成同等量的耻辱,装载耻辱的大货车呼啸着将她碾落成泥。

她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儿子自然也逃不过。岑微雨大学时在长辈的安排下和陆家的女儿订婚,在订婚宴上她一向懂事的儿子,当着所有来宾的面宣称自己喜欢男人。

任娉婷几乎无法形容那一瞬间的愤怒,别人揶揄,看好戏,厌恶的视线像把把钢刀刮在她脸上,她踩着高跟鞋,橐橐地穿过人群来到后台。

别人该怎么看我,恶心的同性恋的母亲?来后台的路上,任娉婷满脑子都在考虑将来自己会受到的风言风语,怒火愈酿愈浓。但在后台见到儿子时,脱口而出的话却变成了自己都诧异的,“你有没有想过别人会怎么看你!社会会怎么看你!你的导师,同窗又会怎么看你!”

“岑微雨,你非要毁了自己吗?”

不知从何时起,岑微雨不再是她最杰出的藏品,而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

面对母亲的诘问,岑微雨显得异常镇定,他慢条斯理地解开领结,眼里尽是漠然:“您是怕伤了您的面子。”

自那一别后,母子俩再不往来。

任娉婷凝望着杨青走入病房的背影,她想,自己终于像个母亲了吧?

第47章 【2015】予我慈悲

县城里和桃柳镇被一座大山阻隔,过去几十年只靠狭长陡峭的盘山公路连通。近几年发展好些了,省里拨款修隧道,一修十年整,隧道还未竣工,人们通行还是靠那条盘山公路。今夏,桃柳镇的雨季来得声势浩大,夜里人们睡觉时不时便能听见山上落滚石的声音。镇里和县里都来了通知,让大家非必要不上山,保证自身安全,修隧道的工程也停了。

不想就是这样狂风骤雨的天气,还是有不怕死的敢冒雨翻山。

车祸是在公路最险的燕子口发生的,那里是一个大转弯,立着事故多发地带,请谨慎驾驶的警示牌。但不久后,警示牌被失控的轿车连带着,一齐冲下了弯道,沿着滑坡滚进了老乡家的果园。

被毁了一亩地果树的老乡歪嘴斜眼地报了警。

除了那位老乡,大概所有人都有个疑问,为什么非得太挑暴雨进山?

杨青也很想问,但不能指望一个正在昏迷中的病人来回答,而且哪怕岑微雨能诈尸起来回答他,他怕答案是诸如都是为了见你,你要对我负责之类的膈应人的话。

岑微雨头裹纱布躺在病床上,眼皮轻阖,呼吸浅得几乎听不见。杨青默默无言坐在离病床最远的角落里的椅子上,平心而论他半点不想和岑微雨扯上关系,但面对岑母的请求他却说不出拒绝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