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2)

怪不得他后宫虚置,没有皇后,没有妃子,没有子嗣,原来是因为深深爱着娘亲。「呜呜……」阿夺扑在云拓身上,搂住云拓的脖子,把脸埋在他脸侧哭泣。

云拓的手搭在阿夺的背上,声音很轻,阿夺几乎听不见,只听他在耳边断断续续地说,:「玉玺和虎符都在你小时候藏宝贝的地方,你要是喜欢就拿去,做个好皇帝,别学我。」云拓勉力仔细看了看阿夺又说,「你还有个哥哥的,只是刚出生就夭折了,他……是在天上和你娘亲在一起吧,我和你娘亲都没看到他,你娘亲听接生嬷嬷说,他脸上有一块儿青色的胎记,像……」话未说完,云拓按在阿夺手背上的手垂落在榻上,带着一脸泪痕闭上了眼睛。

阿夺像被雷劈过一样僵硬,慢慢起身坐在榻前,用衣袖擦拭云拓嘴角的鲜血,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他就用手指去抹,用手心去抹,用手背去抹,半晌,举起手来在眼前愣愣地看着。

「阿夺!」虽然最后云拓有气无力的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楚,只是看着这一切,阿青已经都明白了,他不生气阿夺瞒着自己报仇雪恨,也不生气阿夺逼自己帮他复仇,他只是心疼阿夺,看着阿夺眼里的泪水流干,欲哭无泪,只是呆呆傻傻得给已经死去的云拓擦拭血迹。「阿夺!」阿青又叫了一声,看着阿夺仓皇回头盯着自己,眼神里惊恐不已,慌乱不安,浑身开始颤抖。「阿夺,你别怕,我在这儿,我在……」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阿夺举着满是鲜血的双手尖叫。阿青只好停住抢上来的脚步。为什么会这样,这一切和我都没有关系的,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大雨渐渐的停了,屋檐下滴滴答答的雨水声,整个北晋已经在囊中了,小江和陈查赶到「鸾祥殿」的时候,只看见阿青傻傻的站在寝室门口,阿夺在榻前趴在云拓的尸体上紧紧地抱着他呢喃的说着,这一切和我都没有关系的,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阿夺,阿夺,你怎么了?」小江跑进来,把阿夺拉起来抱在怀里,摸摸头,摸摸胸口,晃晃他的肩膀。「阿夺,阿夺,你醒醒啊!」

阿夺的眼神慢慢地从恍惚到集中,看着眼前的小江,轻笑了一声说:「师傅,你来了。」转头看看门口站着的陈查说,「陈哥哥,你也来了。」又看了看满脸担忧的阿青,笑笑说,「阿青,别担心,我没事。」

阿夺把手上的鲜血在小江的衣襟上擦了擦,血迹有些半干。「师傅,你以后莫要贪嘴吃,这皇宫侯门你住不惯的,让韩重带你走吧。」小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难得看他对自己如此懂事得说话,就点点头。阿夺扭头看陈查说:「陈哥哥,那衣柜旁边的墙壁上有块儿砖是活的,北晋玉玺和虎符都在里头,你私自割让城池是株九族的死罪,可是若是你做了北晋的皇帝就没人敢管你了,北晋可以娶男妻,你可以把靳海棠立为皇后,你放心,韩重不会把你怎么样的。」阿夺说完了这些起身走到屋子中央看着阿青说:「阿青,你说过无论怎样,你都会这般待我是不是?」

阿青点点头,阿夺笑笑俯身从靴桶里抽出一把匕首。「你要做什么!」阿青疾呼,身形一晃扑了过来,阿夺反手一挥,一股劲气把阿青逼回门口,阿夺笑笑说:「你放心,我没事。」阿青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见他握着匕首望着自己盈盈地笑,那眼睛在自己脸上看了半天,丹凤眼里一双黑眸,深如海底,像要把自己吸进去一样,稍顷,阿夺歪头一笑,用匕首把左臂衣袖划开,露出一条雪白的臂膀,阿夺低头握着匕首,在上臂内侧唰唰唰划动着,鲜血瞬间嘀嗒地落了下来。

「阿夺!」阿青大叫一声,扑了过来,阿夺握着匕首身形一晃从寝室的窗上破窗而出,阿青随后紧跟。阿夺飞到院子里拔身而起,身形跃到空中伸手解了头上的裹头巾,散开一头银丝,随风摆动。两人在空中身形凝住,皇宫内很多士兵都看傻了,原来那个身形瘦些的就是右先锋,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美丽的男人……对,美丽。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天空。

阿夺迎着飞身上来的阿青说:「傻阿青,我只有你了,又能到哪里去。」说完扔了手中的匕首,长啸一声,四肢「大」字形定在空中,只听「噗噗」声不绝,空中的阿夺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急坠而下。

「不要啊,阿夺!」阿青眼睁睁的看着他瞬间自断经脉,废了一身武功,跌落尘埃。「阿夺!」阿青大叫从空中跃下接住阿夺的身体,他软绵绵的缩成一团,嘴角带着鲜血,看着阿青,轻笑说:「阿青,阿青,阿青……」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四十、云随雁字长白首相无忘

想看看你,再一次的仔细看看你,如果能将你烙在我的心上该有多好,最后,让我再仔细看看你……我知道你不忍心看我伤害自己,可是我还想留下一点点属于你的东西,刻在我身上,刻在我心里……

那本书上说散了素心功后会遗忘这一切,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我宁愿一试,宁愿连五岁前的一切也都忘记。都忘了吧,忘记我是谁,忘记你是谁,包括你对我的好。让我再自私一次,再任性一次吧,我知道你始终会守候在我身边,无论我是谁,无论你是我的谁……

我躺在你的怀里了,我知道你会接住我,如果一切能够重来,我宁愿在山谷中和你终老一生,所有的恩怨情仇,不去想,不愿想,只想和你在一起,阿青,阿青,阿青……

当月,陈查执玉玺、虎符登基称帝,改国号为「楚」,时称「北楚」,年号「祥德」。皇帝登基之日,西齐、南越、东扈三国均派使臣敬贺。

当年七月十一,皇帝陈查迎娶西齐靳海棠,昭告天下,册封「瑞梁君」,执掌后宫。皇帝大婚期间四国内就张贴皇榜,遍招天下名医,汇集北楚,只为了一个人。

「唔,疼……疼……」榻上的人紧蹙着眉头,头轻轻的摆动,雪白的亵衣被汗湿透了,身上盖着的湖蓝百蝶戏牡丹的夹被被扯到了一旁。一头长发散在塌上,鸦翅一般漆黑,一张脸雪白,容颜消瘦,鹅蛋形的脸瘦出个下巴来,眉清目秀的一个少年。

「嗯——」正在把脉的一个老先生两个手指捏在榻上少年的脉门上,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高深莫测。半晌,对塌前神情焦急,满脸憔悴的年轻人说:「公子,你家奉君从脉象上看断了的经脉恢复得不错了,做些重活儿是会吃力些,其他的不会有什么影响,我再开几副通筋活脉的药吃吃看。」

「那,那他为什么总是昏迷不醒呢?」年轻人有些犹豫地说,甚是担心。

「这个嘛?!」老先生刚要说话。

「阿青,阿青,来了,来了。」寝室里窜进来一个人,老先生一时只觉得眼前如百花初绽,那人一进来竟将这寝室映的灿烂耀眼。小江气喘吁吁地说:「哎呀,西齐皇后还真是个好人,让人八百里加急把这本书送来了,这下可好了,你快看看吧。」

老先生瞅着那年轻人接书的手竟有些颤抖,心里暗叹一句,这楚国娶男妻之风自新皇立了「瑞梁君」后竟是愈演愈烈,不过还从来没见像眼前这个年轻人这样,有了这么一位貌若天仙的,还对榻上的人这么疼爱。

且不说老先生在胡思乱想瞎配对,那里阿青从小江手里接过书来就开始看。这本「宇内搜珍录」,分为好多篇,阿青跳过先头的,直接找到「心法篇」,果然第三页上就写着「素心功」。阿青快速的看完,怔怔地说:「原来如此。」

「怎样怎样,书上怎么说?」小江着急地问。

阿青让人送走了郎中,坐在榻前,轻轻握着榻上阿夺的手说:「散了素心功,会忘记练功后的所有事情,如果严重会把这一生的记忆都失去的,而且……散功后的容貌也会恢复到自己原来的样子。」

小江恍然道:「对呀,西齐皇后当时也跟我提过这么一句的,我就说么,肯定听她提过什么书上写过什么事的,问她还真是问对了,嘻嘻。」看看榻上正在迷糊的阿夺说,「怪不得这两个月里阿夺的头发慢慢的变黑了,模样也没那么好看了,像他小时候调皮的样子了。」

阿青轻轻擦着阿夺脸上的汗水轻声说:「阿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不管你记得多少,只要你……快快醒来吧,和我……和我说说话吧。」

又过了一个多月,进了八月天气开始炎热,阿青把阿夺安置在院子里的槐树下,挥着羽扇为他乘凉。陈查在京城里安排了府第给他们,为阿夺延医用药,这一住就三个月了。

树上蝉鸣不住停,一丝丝风也没有,阿夺身上只穿了轻绸的亵衣躺在藤榻上,犹自昏睡中,只是时不时地撅撅嘴吧,嘟囔点儿什么,却听不清。阿青摇着扇子痴痴地看他,想起什么,跑出院子让丫鬟拿出些水果来挤出果汁喂给他喝,小江不知从那里冒出来怀里抱着一个水晶托盘里头放着水果,看阿青挤果汁有趣,也凑个热闹,正在忙活着,只听「啊……」的一声尖叫,阿青的手一抖,听得声音从跨院里发出来,身形一晃飞一般的窜了回来。

阿夺坐起在藤榻上,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扑拉,一会儿摸摸头,一会儿掀开亵衣抖抖。「怎么了?阿夺!」阿青冲过来,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什么,只好跟着他用手在身上前前后后的找……

「哈哈,在这里。」阿夺笑着,两只手指头捏着从亵衣下摆上找出来的一条毛毛虫说。扔在地上跳起来狠狠地一脚踩死,拍拍手说:「死虫子,害我做恶梦。」

阿青看他手脚利落,说话清楚,清秀的脸上带着一股神气,很骄傲的站在那里,就那么好好地站在那里,一时心神跌宕猛地扑过去狠狠地抱住:「太好了,太好了,阿夺,你醒了,太好了。」

「哎。」阿青被怀里的人大力的推开,「做什么抱住我,你是谁啊?!」阿夺撅着嘴仰着脸说。

阿青还没说话,身后的小江说了句:「啊,果然……不记得了。」

阿青和小江哄他进屋,围住他说了半天,发现,他连五岁前的事情也一并忘记了,小江苦着脸一再地问,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是你的师傅啊,我是师傅啊。阿夺撇撇嘴,不搭理他。

「你叫云澜,我们都叫你阿夺,他是咱们的师傅,叫江少衡,我是阿青,雁青,你受了伤,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了,所以不记得了。我给你倒杯水。」阿青说着起身到外间的桌上倒水。

「我受伤了吗?伤在哪儿?」阿夺解开身上的亵衣,四处摸摸看。「啊……」又是一声尖叫。

瞬间阿青端着杯子出现在阿夺的身前,和小江一起问:「怎么了?」

「你们骗人,我才是阿青,我才叫雁青。」阿夺把上身的亵衣脱了,指着自己左臂内侧说,「你们看,哼。」雪白的臂膀上一看就是利刃刻出来的两个字「雁青」,刻出来的笔画伤口已经脱了痂,是深粉色,显而易见。

「那……那是他,那是阿青的名字,是你自己用匕首在胳膊上刻上去的。」小江耐心得解释。

阿夺仔细端详着阿青。这个人长相嘛,是很顺眼,气度嘛,是挺不错,看着自己的眼神,比外头的大毒日头还要热,可是……「骗人,我为什么要把他的名字刻在我的胳膊上。」阿夺低头看看那两个字,那角度确实像自己刻上去的,抿着嘴一琢磨,抬头说:「我不管,从现在开始,我就叫雁青,你们叫我阿青好了。」

「啊?!」小江眨眨眼睛说:「你叫雁青,那他怎么办?他叫什么啊?」

阿夺歪着脑袋玩儿着自己胸前的一绺头发说:「好办啊,我是雁青,你就是云澜啊,我叫阿青,你就叫阿澜吧。」忽然,又一摇头,「不好,阿澜像女子的名字,就叫阿云吧。」

阿青只是笑着看他说:「好,只要你欢喜,我就叫阿云。」心想,忘记了好,所有的都忘记了吧,就这样从新开始吧。

又是半夜了,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是不是这三个月来睡多了啊。阿夺大睁着眼睛,自己很奇怪,怎么醒来后这几个夜里总也睡不着,这万一以后都不能睡觉了怎么办。心里挺害怕。闲来无事,蹑手蹑脚的走到外间,外间床上那个阿云睡得正香,呼吸均匀。眉毛好浓啊,阿夺伸手摸了摸,鼻子这么高,手指顺着鼻梁摸下来,厚润的的唇,手指点在下唇上,怎么这么想咬一口呢……

阿青听见他起来走过来,忙闭上眼睛装睡,感觉他坐在了床边。他的手指轻轻的在脸上一点点的抚摸。好痒啊,阿青拼命忍住。呼吸就在鼻端,他身上沐浴后淡淡的香气似有似无的传来……

阿夺眨眨眼睛,把阿青的一条臂膀横向里展开,自己爬上床,枕在胳膊上。不舒服。蹭了蹭,脑袋到了胸前。这样比较好,再来,再三的调整姿势,趴在了阿青的胸膛上。真好,他的胸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阿夺嘿嘿地笑,心想,像轻轻摇荡的小船。胡思乱想间眼皮重的抬不起来了,慢慢的沉睡了。

听到他沉沉的呼吸声,看他的手不知不觉地攀到了自己的肩头,恢复成往日里偎在自己胸口上睡熟的姿势。还是这样你才能睡着啊,阿夺,我的阿夺。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抚摸着他顺滑的头发。不怕你忘记我,因为你的心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