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出事了,矿上来人说了这事,你大伯带人去拉了。你别怕,你爸不在了,奶奶管你,再说还有你叔伯他们。”
听听生死大事都不值当有半点情绪起伏,梁进转头对着妈说:“你先回去吧,我会去找你。”
梁进捂着头往院子里走,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说了声:“我头疼,回去睡一觉。”
梁家人只当这孩子是被吓蒙了,也没拦着,照旧对着那个哭的塌了天的女人骂难听的话,甚至拿鸡毛掸子敲了几下。
梁进躺在炕上都听到了,恨前世被灌了迷魂汤的自己,也恨爸妈明明互相喜欢却舍不开一个恶毒老婆子,被欺负成今天这样。更恨这些人对爸满不关心,在意的只有那一笔赔偿款。
前世就是借着这笔钱,奶奶给没什么本事的三叔娶了有学历的媳妇,抱上个漂亮孙子,后来这个婶子日子过不下去跑了,奶奶骂了一通,把旧家具变卖换了新,给讨了第二个媳妇,成了村里的笑话。
记忆中,兴业煤矿的负责人明天会送钱过来,这一次他再不会让这些没良心的人糟蹋,想来他遇事的那年估计又让这些亲戚发了笔横财。
脑海里过了一遍账,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过来时外面的天蒙蒙亮,鸡已经开始打鸣了。
还早,但他没了睡意,坐起来看到一边放着一碗已经坨了的面,里面连片菜叶都没有,看来只是倒了点菜汤拌了拌,这还算好,他见过三叔将吃剩下的饭倒进放在灶上温着的盆里一阵搅拌,那是留给他爸的,每每想起来对自己的恨更甚。
他的书包里有程浩留给他的馒头,就着冷水啃完,提着空书包出去了。他没去上学,蹲在村口的大石墩上,眯着眼盯着前面。
村里赶着去干活的人见他失魂落魄的,上前来劝他两句,说一声可怜就走了。他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一个叼着烟的人从他身边走过,他要了一根,点着后学着人家吞云吐雾。
头一次抽,把不住,呛了一下,咳的肺都疼。想起爸和他说:“你用点心学,别干这些,成天和煤,石膏之类的东西打交道,肺都快黑了。”看,他不就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兴业煤矿离村里没几步远,这次煤矿坍塌死了十几个,够老板喝一壶的,前前后后的跑想把这件事的影响压到最低。不过说难听点,全清远大大小小多少煤矿,一年死几个人很正常。
梁进见兴业的人夹个包匆匆往过走,站起来朝着那人吆喝了一声:“诶,你过来。”
那人被个小子像二小子的吆喝心里不舒服,却还是走过来:“你不是梁怀民家的小子?你爸的事,我们也难……”
梁进将手里的烟扔到地上,抬脚踩灭,歪着头问:“带钱来了?多少?给我。”
那人嘿了一声:“你爸那么憨厚的人怎么生出你个痞子样的?你个小鬼懂什么?我跟你爷奶说。”
梁进站直身子比他还高一个头,伸手提着他的领口把他往村外拖:“那你别说了,咱们到说理的地方说说,你私挖滥采,隐瞒事故不报,看谁比谁能耐,谁先搞死谁。”
那人抓着梁进地手,原先以为他在开玩笑,可瞧这架势,倒像是来真的,赶紧说好话:“咱们好好说,你别胡闹不是?”要是以前,他还真不怕,谁知道就这么背,偏碰上省里狠查私挖滥采的时候,要是捅出去了,那可真要弄死他了。
梁进伸手:“拿钱,要么去能说理的地方去,他们是软柿子,可别想那样拿捏我。”
“不是,你个孩子能做主吗要不我们和你爷奶去说,再不行找你姑父,他不是环卫处的领导吗?”
梁进不以为然:“他们关我屁事?我老子没了,我当儿子的不出头,指望他们?别废话,麻溜的。”
在大道上不适合说这个,梁进把他带到程浩家里,看着他从包里拿出几沓钱:“别家我只给了一万,你爸也是老资历,看在和你姑父熟的份上多照顾点,四万五,多了没了。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一来事连老底都掀了。这事就这么了了啊,我就不去你家了,剩下的你交代。”
上辈子梁进不知道给了多少,他只觉得少了个人,心里难受。既然老天让他重活一回,为什么不能再把时间提前?这样他就能劝爸离开,不用遇到这件事。